第2章 道士造反的基本原理(2 / 2)

“這關乎一些更加深入的專業問題,爵爺,”威爾遜歎了口氣,“計量關乎數字,而數字的計量則關乎我們對世界的看法。”

“我們總是沉浸在魔法、神力和仙法之中,因為神仙是不需要用錢的。對他們而言,金錢隻是用來魔鬼用來俘獲人類的道具而已。至於珠寶,也是信眾為了彰顯自己的虔誠,將自己可悲人性中所窺見的最有價值的東西,送給超自然生物的一個信物。所以諸神從來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當然,這種態度說得通。您獻上了唯一能證明自己的金銀,神則捏著鼻子接過了自己眼中的狗屎。您將自己放在人的立場上,就會破口大罵;但如果是您養的貓或者樹上的螞蟻,把自己最喜歡的美味叼給您,比如說一隻死老鼠啦,消化了一半的毛毛蟲啦,您沒有嚇得把東西扔出去,就已經很慈悲了。因為您隻有在愛著對方的時候,才會想著去替對方著想。至於貓能用幾隻死耗子,和同伴換屋子,您永遠都不會在意。

那麼這種美好而高貴的時代為什麼會過去?魯斯凡,人類究竟怎麼消滅吸血鬼的,是用機槍還是大蒜?為什麼同樣身處在時間流動之中,原本將人類踩在腳下的自然偉力,卻在被巨輪、火車與炮艦壓得喘不過氣來?

是的,是神的傲慢才給予了人類這種蟑螂一般頑強的地球之癌反撲的機會。我的筆可以寫出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任命函,魯斯凡,隻要您願意,我現在就可以封您為愛爾蘭之王。但這一紙敕令又能代表什麼?就靠一紙調令,從愛爾蘭大臣到都柏林議會,就會為您背書嗎?太可笑了。教廷占據羅馬城的依據是丕平贈令,然而這一份協定,你、我、倫巴底諸侯都知道是假的;法國國王可以在阿維農建起新教廷,哪怕隻有羅馬才是保羅心中的基督之城。

所以,王權不是由神授予的,但現在底西福涅卻妄想著回到過去那個時代。我們為什麼不支持它,因為那是個依靠血統和種族——這類我們永遠無法改變的生理係統——劃分財富的階級。真正值錢的不是您手上的畿尼,而是你血管裡的血液,甚至於,一張您流著何種血的出生證明。

因此,我們一直在對抗的不是某個具體的惡人,也不是某支強大的勢力,我們在對抗的是一個看不見的‘結構’。他們超凡、精確、冷血、沒有具體的形體、擅長集體作戰、容易失控。它們可以肆意挑起戰爭,即便整體結構被摧毀,也很容易借屍還魂。這才是我們這些魔法使用者真正的敵人。”…。。

所有人聽完威爾遜的對話之後,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您在挑戰人類的文明製度,我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愛丁堡和柏林的大學課堂了,威爾遜,您的這套說辭,既有著異教徒的狂妄,又有哲學家的理性,聖座大學的護教係一定很樂意討論您的皮肉燒起來到底是個什麼味兒。”楊比比楊站在人群裡吹鼻子瞪眼。

“那是因為您真的跟魔鬼在一起待過,比比楊先生,”魯斯凡想了想,替威爾遜攔下了這輪夾槍帶棒,“威爾遜,我對您的看法是正確的。您的想法總是很玄思。但鑒於我們打的是一場真槍實彈的革命,您打算怎麼把理論和現實結合起來呢?”

“滲透,爵爺,我的鈔票不那麼好使,是因為我們在不了解這個世界運作規律的前提下,僅憑借著對世界都市的一點想象,便要強行融入人群。您的食糧是血液,而物色一隻人畜,比花錢去醫院買血袋顯然更劃算。我們每個人都擁有可以無視世俗禁錮的能力,但我們使用這種能力時,一定會引來底西福涅與維多利亞的注意,屆時我們就死定了。

以這張紙鈔為例,先生們,紙鈔是在黃金的基礎上增發的,而所有的黃金都堆積在英格蘭銀行的金庫裡,紙鈔與黃金之間的增發比例差不多是1比5到1比15,但在英格蘭,這個比例是1比1.2,這就意味著如果我們由著性子支出兩十萬英鎊,英格蘭銀行就有五萬盎司——如果您很難想象,那麼1.4噸——黃金憑空消失。發行紙鈔的銀行會歇業。可敬的巴克萊先生會放出審查部門這條忠誠的惡犬,我們的行蹤會寫進每個銀行家的周報裡頭;捏造兩百萬鎊的壞賬,財政部和稅務局的先生們就會行動起來,瘋了一般地要找到我們。

到那時,每一張由我們經手的鈔票都會被獵犬嗅出來,最頂尖的紙匠和貨幣專家會圍成一排來研究這些紙幣。他們會發現這些紙的質地太硬,紙張揮舞起來回響太小,摩梭起來沒有“沙沙”的聲音。更有甚者,他們會切開紙來研究成分,而到那個時候我們徹底就露餡兒啦。毫無疑問,每一個重金聘請的私家偵探會拿著這張鈔票,去找所有經手過的人;所有文具店都會被叫出來辨認這些紙,每一筆購買記錄都會被翻來覆去地查。而對此仍一無所知的我們依舊拿著這些鈔票去買東西。謔,就稀裡糊塗地將自己送進埋伏的口袋裡了。

我向你們保證,各位,得罪資本家的下場,比得罪宗教裁判所還可怕。

一張鈔票要怎麼才能從紙變成槍炮,才能避免地下軍火商的告發和蘇格蘭場的搜查。金幣與紙鈔又要怎麼存入銀行,才能避免像柯林斯老師一樣家財萬貫而又被搶得乾淨。女士們,先生們,要注意,我們對抗的目標不是一個王宮、不是一支軍隊、甚至不是一座天堂。而是包括在我們鄰居在內,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變臉,而一旦變臉就一定是滅頂之災的人類社會。…。。

由於這張戰爭是非對稱的,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又藏身在王宮的附近,所以,積累豐富的資源的同時,但又不過於強大到引起稅務局、蘇格蘭場,或充滿了騙子與告密者的幫派分子的注意,就非常重要。巡警每天都在門口經過,惡靈每晚都在挨家挨戶地,但我們仍然能在這樣的環境下完成財富的原始積累與魔法的強化,在安排好退路的同時準備好進攻的號角。這一切優勢都建立在一件事上,敵人會在兩年後發起總攻,一個小時都不會耽擱。

因此,根據在座所有的人的特長,那些出類拔萃的魔法道具,隨時可以移動的魔法堡壘,可以滲透進社會方方麵麵、最重要的是能始終控製住的地下勢力,才是我們這兩年來必須完成的任務。畢竟,我們所擁有的力量,對於一群逃難的普通人而言,實在是太打眼了;而對於一群注定要造反的強盜來說,又實在是太脆弱了。”

“您成功地說服我了,威爾遜,我支持您。”魯斯凡最終還是伸出了冰冷而蒼白的手,任何活人在觸摸到他的手時,都會感到一陣心驚,“最後一個問題,您怎麼會這麼熟悉這些冷知識的?”

“爵爺,如果是回答其他人,我會告訴他,這是因為愛讀書。但對您,我知道這個答案沒法兒讓您滿意,所以我告訴您,我是一名道士。”

“道士?”魯斯凡顯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您不知道很正常,爵爺。”一直沒有插話的埃米爾恰到好處地接過了話頭,此刻帕斯卡爾已經低頭用他最珍視的咖啡壺磨起了豆子,“這份職業在威爾遜的家鄉,一直都在合法和非法之間來回橫跳。在安東尼王朝接待來自他家鄉的使者之後四十年,他們的祖師爺就率先造反推翻了一個帝國。從公元148年開始,組織了14次全帝國規模的造反、8次論戰,4次全殲宗教對手,平均計算造反次數吧,大概從從184年到1840年,一年4.7次。真正將造反變成了呼吸一般自然的活動。”

所有人不由得同時感到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好家夥,自己的頭兒原來是個負責輸出造反派的國際營銷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比比楊開始往胸前劃十字,而他的背包裡不由得傳出了一陣高聲的叱罵聲:“看我不切了你的手!”

“我們換個話題吧。”感到自己的腦袋上被狠狠來了一下子的魯斯凡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惡氣,:“至少我能理解一點,校長把您收進來,就已經是圖謀不軌了。”

“等等,先生們,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你所寫出來的東西能夠乾預事實?”艾米莉對威爾遜的筆好像很感興趣,她的點始終與眾不同。

“是,但不會是你想象的那樣,譬如我不能依靠寫書來改變現實世界。”威爾遜聳了聳肩。

艾米莉明顯有點兒失望地坐回到了椅子裡。

“艾米莉,彆氣餒,不朽有三種形式,寫作隻是其中一種。寫作的偉大無需依賴魔力,因為文字的力量自然直通人心,”威爾遜看了一會兒沮喪的艾米莉,開口說道,“文學不用依靠魔力,這可是件好事,要不然尊貴的王後出台一條規定,要求文字隻能側寫健康活潑的情趣,您的小說怎麼辦,英國文壇又怎麼辦?好家夥,凶殺、妓女、流言、連環殺手與屍體縫成的科學怪人!我們看那些布道的小冊子還沒看吐嗎?”

艾米莉和卡門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尤其是艾米莉,她眉間凝成的疙瘩一瞬間便展平了。

“那麼我們要給自己改名嗎?”

“不用,對外我們還叫‘渡鴉幫’。但對內,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加入造反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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