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落在綠園裡的白金漢宮西向的房間裡,白色的巴洛克牆板與金色的羅馬風格的麥穗圖案,鋪滿了華麗而張揚的大廳。六米的廳高,懸掛著一盞華麗繁複的水晶琉璃吊燈。門旁的燭台用熟黃銅鑄成,並塗上了一層薄薄的金漆。落地燭台的風格完全是羅馬式的,林妖以少女的姿態挽住曲瓶的鵝頸掌燈,三層共三十六支蠟燭,如琉璃天中的三十六顆明星,排列著閃耀燭火。
廳堂重心則擺放著一整塊花崗岩鐫刻出的鑲嵌金邊的壁爐,上麵端放著由羅金漢與梅森打造的教堂藍水晶鑲琺琅的食盒套裝,擺放的靈感是東方式的。
壁爐前擺放著兩支三人長的沙發,椅背由烤漆的桃心木拚雙層打造,椅麵上鑲著一整張阿爾卑斯山麓的牧場精選的水牛皮。坎特伯雷的威廉豪利此刻正盛裝坐在沙發上,閉眼默念著禱文。
一位高貴的婦人正站在著名的白色會客廳的大窗前,雙手合十地望著夜空祈禱。她穿著紫色的緊身衣,披著一件鑽石搭扣的紫色天鵝絨披風,穿著一條繡了丁香花的鴨青色長裙。胸前紮了一條芥末黃的小緞帶結,係上了一隻鴿血紅寶石的墜子。她雍容的儀態此刻被焦慮不安的神情所替代,但富麗堂皇與優雅得體並未減損半分。
薩克森科堡薩爾費爾德的維多利亞公主,肯特和斯特拉森公爵夫人,大不列顛與愛爾蘭王國的王後瑪麗路易斯維多利亞,此刻剛剛口述完一道特殊的旨意,書記官坐在精美的書桌前奮筆疾書。
這張考究的書桌出於家具名家弗朗索瓦布歇之手。一位麵目嚴肅的女官此刻打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小心地掃視了一眼大廳中的客人。她明顯是得到了特殊的吩咐,才敢將謹慎放在禮儀之前。在確認廳中沒有外人之後,女官輕輕地踏入會客廳。雙腳踏上鬆軟的克什米爾地毯之後,就隻留下了“簌簌”的腳步。
王後轉過身來,用溫和的聲調問道:“哈裡斯嬤嬤,底西福涅夫人回來了嗎?”
女官向王後行了一個禮,然後用不安的聲調回答:“承蒙陛下關心,夫人已經回來了,她在化妝間裡補妝,陛下如果想要見到她,夫人一會兒就來拜謁陛下。”
“不用,嬤嬤,”王後的聲音愈發溫柔起來,這種溫柔讓所有不熟悉她的人,都認為她代表著所有歐洲女人的慈愛與溫柔,“我聽到她的歌聲中斷了,所以很關心她的情況。底西福涅夫人的歌喉婉轉如百靈鳥,她的領唱現在仍是坎特伯雷唱詩班的標準教材。隻是聽到歌聲戛然而止,我擔心她遇上了什麼意外。”
“喔,陛下,”哈裡斯用一種動人的腔調來表達夫人和自己如何深受感動,但一掃而過的銳利眼神表示,她並沒有被虛情假意的說辭騙倒,“夫人請我轉告您,演出非常成功,這場在泰晤士河上的賭場無論是舞台還是音效,都達到了巔峰。一切都歸於王後的榮光!夫人謙卑地向您表示,雖然中途遇到了一些意外,她不能說完全不感到驚訝,但演出還是完成了。演出取得了理想的效果。陛下盼望的東西,她已經讓瑪格麗特到場親自照看,明天就會完成。陛下無需擔心,一切都為了英吉利的榮光。”…。。
“哈裡斯嬤嬤,您說得實在太動人了。底西福涅夫人如此費心地為愛德華的孩子操勞,要延續自我的先祖,偉大的喬治一世沿襲下來的,鑲嵌著淚水與荊棘的王冠,這是多麼崇高的精神。”
“不,陛下,雖然您永遠是正確的,但請允許我代表底西福涅小小地抗議一下。夫人所做的一切,不光是為了小維多利亞,您想想看她那蒼白的皮膚與如鑽石一般清澈的眼神,小亞曆山德裡亞,您的女兒,當然是全英未來的表率。但站在治理國家,尤其是治理一座麵對法蘭西與西班牙的包夾,尼德蘭的挑戰與羅馬教廷覬覦的守護者之國。她的自由精神顯然是對邪惡的縱容。光憑寬容和純潔是不夠的,這還需要睿智與嚴厲。而這兩樣,您都從娘家帶來了。您仍然是薩克森的公主,是肯特公爵夫人,神奇的尼伯龍根的血脈仍然在您身體裡流淌。夫人毫不懷疑,您才是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的王,也是印度、加拿大、澳大利亞,乃至於日後所有大陸共奉的國主。所以,隻能請小維多利亞再委屈一下,在她美麗而智慧的母親麵前,將王座稍微讓讓。她還年幼,等結了婚,有了孩子之後,繼承權一定會作數的。”
“喔,夫人的這番話多麼地高尚,也多麼讓我傷心。她為我的母子情奉獻了這麼多,嬤嬤,我應當如何報答她?”
“您什麼都不用,隻要漢諾威的王位一直延續下去,所有的臣民與我都能如孩子一般貪心地渴望您的關愛與慈愛,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一股清冷的女聲從門口傳來,威廉主教在聽到這陣聲音之後,本能地起了身雞皮疙瘩,禱告短暫地停頓了一下,然後主教繼續低頭,關於主的仁愛與對英國光輝前景的祈禱便又在低沉的禱告中持續了下去。
站在門口的這位,有著一張細膩而白皙的鵝蛋臉,與英國常見的尖下巴不同,臉頰的線條柔美而溫和。她的眉毛短平而粗厚,顯示出男子般的氣概,又襯托出雙眼的銳利。但一雙黑白分明的水靈眼睛,不用開口,僅憑一個眼神,就完整而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喜好,譬如喜悅與憎惡。女人有著一張櫻桃小嘴,無論是平靜的敘說,粗啞的詛咒還是婉轉的歌聲,張張嘴便都能自然地流瀉。
她的五官,我的讀者朋友們,如果不是我們有幸確認她的高貴,幾乎就要同剛剛在橋上唱歌的白衣女人畫上等號了。
“演出非常成功,一首古老的童謠,用來為倫敦的童心與英國的命運祈福,再符合不過了。”穿著羅馬式浴袍的女人向王後行了個禮。
“我聽嬤嬤說,您遇到了一點意外,”維多利亞王後雙手攥緊了手絹。
“無需擔心,我尊貴的陛下,一輛馬車誤入了觀眾席附近,裡頭有一個不服氣的吉普賽人,想要和我探討一個小節的譜曲問題。”…。。
“您滿足她了麼?”
“理當如此!我親愛的陛下,理當如此!這是我們這些不幸投身於藝術的可憐蟲,為年輕的同行必竟的義務。”這個名叫底西福涅夫人的女人謙虛地說到。
“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