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瘋子(1 / 2)

當威爾特張伯倫寫下這張字條的時候,柯爾特左輪的子彈正在上膛。白教堂的鐘聲已經敲了兩次。兩分鐘後,亞曆山德裡亞柯林斯的屍體就將被清道夫抬出餐廳。他的腦漿和血液即將濺滿一牆,其他的殘肢被淋上煤油付之一炬。留給這個敢對幫費下手的走私販子的唯一紀念,隻有那顆撞進牆壁後被擠扁了的鉛頭子彈。

首領理查德沃爾夫早上發現賬本上的數字不對,於是突發奇想地將所有的賬本都過目了一遍。中午,濃妝豔抹的卡門女士便出現在柯林斯與張伯倫的辦公室門口。殷勤地邀請二位參加今晚的晚宴。而承蒙這位和藹可親的劊子手垂告,首領對他們二人的服務感到非常滿意。

“大人非常滿意。”這個羅姆女人的甕聲甕氣在走廊間回蕩。

柯林斯激動地滿臉通紅,當即就決定晚上穿著衣櫥裡最華貴的那套訂製禮服前去赴宴。出門之前,這位滿腦肥腸的幫會副手還在神氣活現地指揮家事傭人,將能帶走的行李都打好包。晚餐之後,他大概就有資格搬進金融城中那套更華貴的酒店了。一想到風情萬種的外國女仆和鎏金鑲邊的法國軟床,他就渾身一激靈。

終於可以和窮鄉僻壤的白教堂說再見了。

飯後,他如願以償地搬了家。腦漿留在了牆上,屍體連手帶腳地扔進了焚屍爐裡。

張伯倫則隻簡單地帶了幾張紙。

沃爾夫有著虯結的肱二頭肌和酗酒的嗜好,殺人前會習慣性地撥弄他那漂亮的八字胡。此刻,他正笑容可掬地盯著不知死活地上前攀談的柯林斯,以及簡單點點頭後便自己找張椅子坐下的張伯倫。仆人來通知冷盤已經切好,馬上就送上桌。這樣,渡鴉幫的主腦們就算到齊了。

柯林斯將餅乾放進麵前瑰夏紅的杯子裡頭,一邊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家的廚子做的菜有多麼不堪入胃。從進門開始他就在搜腸刮肚地奉承屋裡的陳設。這個吃相把理查德逗得笑眯了眼睛。“哈哈哈”的笑聲宏亮得似乎都要將屋簷上的灰震落下來。隨後他上身一仰,抽出了彆在腰間的柯爾特左輪手槍。

“老子的錢呢?”望著錯愕到大張開嘴的柯林斯,沃爾夫的笑容還沒完全退卻,表情就已經猙獰起來了。

“我……請聽我解釋。”

“砰”,一陣黑煙從手槍的膛管裡冒出,柯林斯的腦袋上應聲炸開了一大片血花,腦漿“噗”地塗滿了身後的牆,接著就是軀體地倒在地板上的悶響。子彈的聲浪震碎了一扇窗戶,但聲音卻被白教堂的第三聲鐘聲死死地蓋住了。隻有玻璃碎屑自三樓落在人行道上,惹起了少許路人的。

守在門口的清道夫魚貫而入,熟練地將屍體拖了出去。又進來了兩名穿戴著鳥嘴麵具的黑衣人負責擦洗血跡。…。。

“我他媽最恨有人惦記我的錢。”不愧為白教堂區裡最心狠手辣的幫派瘋子,沃爾夫轉身咬牙切齒地瞪著張伯倫,“第二恨有人跟我撒謊。”

看著槍口徐徐抬起,張伯倫報之以沉默。

沃爾夫展開粗大的胳膊,一把揪住張伯倫的衣領,然後將他拖到地板上,剛要將槍管伸進張伯倫的嘴裡。仆人推開門走了進來,端著裝著火腿的鑲銀餐盤。

“砰”,第二聲槍響適時響起。理查德吹了吹胡子,而張伯倫則皺了皺眉。

而門口的仆人猛地一下撞上包著鐵邊的橡木門,然後身體便癱軟地滑落到地上,雙眼仍然保持著對前方的注視狀態,隻是瞳孔在短暫地緊縮之後,開始慢慢渙散。

卡門女士幽靈一般地出現在門口。

“第三最他媽討厭辦事兒的時候有人打攪我,”沃爾夫咬牙切齒地咒罵著,“把這個進門前不懂敲門的婊子拖出去喂狗。”

卡門女士深深地看了沃爾夫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把女仆的屍體抬下了樓。

“現在讓我們來好好談談你的事兒,張伯倫先生,”沃爾夫眼露凶光,“看看你他媽究竟跟我撒了多少謊。”

張伯倫非常清楚這是嗑了藥之後的反應。

“None.”回答有力如斯巴達人,簡潔則是多年的撒克遜傳統。

“你他媽再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試試!”沃爾夫的火氣似乎受到了什麼神秘的呢喃挑逗一般,一下湧上了頭,“你還沒弄明白自己的處境麼,王八蛋。你以為我不會開槍麼?為什麼不害怕,你他媽到底是誰?”

“我從伯恩利來,在路上恰巧碰上您的叔叔。當時他遭了搶匪,被打了三槍。我將他送到了蘭開夏的醫院。很遺憾,他沒能救回來。臨走前他給了我一封推薦信,推薦我來倫敦他的侄兒這謀個差事,並且給了我隨身的一顆鑽石和一袋紅寶石,讓我帶給您。這些見麵的時候都交接清楚了。我到了您這兒之後,也沒再出過門。衣食住行都在您的‘公司’裡,連買東西都是交辦給您的手下。我不抽煙、不酗酒、沒有社交愛好。這些事,您布的‘樁子’每天都在向您彙報。承蒙您管吃住,來了三個月,我沒向您討過一便士工費。那麼,我的服務到底有什麼惹您不滿意的地方?”張伯倫乾脆地閉上了眼睛。

“你他媽說得對,因為我那個死鬼叔叔的一封信,我接納了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入夥了‘生意’。你識字,一筆字寫得跟報紙上印出來似的,你說從沒來過倫敦。但他媽一開口就是一股西區那兒才有的少爺腔。你還會畫畫,能把馬上斬龍的聖喬治和坐在王位的按個女人花得栩栩如生。可你還手腳乾淨,一點兒不像一個偷了東西或睡了人家姑娘被趕出家門的浪蕩子。去你媽的張伯倫先生,你以為我沒去伯利恩查過你的底兒麼?你聽好了,我他媽才不管那死鬼叔叔跟你做過什麼交易,我覺得你不對勁,就能宰了你。一個應該滾去伊頓喝奶的的少爺為什麼要來做這種掉腦袋的買賣?你他媽究竟哪根筋搭錯了?誰他媽派你來的?”…。。

剛剛連開兩槍的膛管就這麼抵在張伯倫的額頭上,隨時準備給他再開一隻能讓後腦透光的槍眼。

張伯倫的雙眼仍然緊緊閉著。

“蘇格蘭場?該死,他們居然雇傭這個年輕的小鬼來當探子麼?”

能當作回答的隻有震耳欲聾的沉默。

“平克頓?”

沒有回應。

“媽,媽的,乞丐之王?”沃爾夫的聲音因刻意地壓低而變得有些模糊。

左輪手槍用勁兒地抵在張伯倫的下巴上。沃爾夫的食指關節甚至因為太過用力而捏得發白。張伯倫能感受到,此刻他在艱難地吞咽著口水,來遏製自己扣下扳機的衝動,而這正是腎上腺素大量分泌的標誌。

“我沒受任何人指使,先生。”

“砰”,第三槍響起,子彈從張伯倫的下頜處射入,子彈打穿了頭蓋骨,鮮血迸射到了天花板上。“啪嗒”一聲,是手槍掉在地上的聲音。

沃爾夫神經質地搓了搓雙手,但旋即瞪大了眼鏡。腦袋被打穿了的張伯倫睜開了眼,靜靜地看著沃爾夫的表情如何從猙獰變成了驚懼。

“你他媽究竟是什麼東西!”“鬥犬”的肢體動作驀然僵硬起來,狂躁的腔調一掃而空,變得有些顫抖。隻是腎上腺素的分泌效果還沒有結束,他的聲音聽上去並不特彆驚恐,反而透出一些不甘心的惱怒,“不,不,你他媽的從蘭開夏來的,為什麼我沒早點發現這件事?”

“您難道不知道您的叔叔為什麼去伯利恩麼?”張伯倫坐起身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承蒙您這麼熱情地喂了我一磅鉛彈,還一槍把我打成禿頭,我得誇您一句好槍法。”

“不,不,你,你到底是什麼鬼?”沃爾夫的舌頭有點兒打結。像所有喝醉了酒的人一般,他搖搖晃晃地退到了牆沿,手不受控製地哆嗦,但還是扶在了牆上,“你們這幫該挨千刀的異教雜碎,不是都已經死絕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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