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看到了他們二人尷尬的神情,但是沒有搭理他們,而是沉聲道:“還有一樁事,我本不想告訴諸位,不過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實話實說。
在此之前,常興隆炮坊爆炸,丟失了足足一百斤的火藥。
諸位或許不知道一百斤火藥爆炸以後有多大威力。
那我就給諸位描述一下。
一百斤火藥,全部炸開的話,可以毀掉半個皇宮。”
滿朝文武聞言,臉色徹底變了。
寇季繼續道:“賊人不僅偷盜了火藥,還勾結軍中的將士,偷走了軍中配發的火槍和火炮。
四百杆槍、三門火炮、一百斤火炮,可敵手持刀兵的步卒萬人。
今日城外器械作坊炸毀,跟此前常興隆炮坊炸毀,如出一轍。
賊人恐怕從中拿到了不少火器。
如今,你、我,乃是官家,就睡在這些火器上,就睡在這些火藥上。”
滿朝文武的臉色徹底變了。
範仲淹麵色陰沉的道:“得儘快將這些賊人找出來,不然汴京城裡的人,都彆想安生。”
歐陽修正色道:“我等性命倒是其次,就怕賊人威脅到了官家。”
包拯高聲道:“當調動所有的人手嚴查。”
唐介補充道:“最好能懸賞賊首。”
張方平冷冷的道:“當張貼告示,恐嚇賊人。”
“……”
寇季的門生,一人一句,將寇季想說的補充完了。
寇季對此十分滿意,一個人查不清楚的事情,就應當發動群眾一起查。
群眾總能給大家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寇季在範仲淹等人補充完了以後,果斷下令,“那就依照諸位說的辦。動用一切能動用的人手,嚴查此事。
找出惡首,重賞。
幫助惡首,株連。”
寇季吩咐過後,滿朝文武紛紛往宮外趕去,他們要連夜查清此事,一刻也不想耽誤。
隻有寇季、楊文廣、狄青三人還在垂拱殿內。
楊文廣和狄青盯著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你們不去查探?賊人若是結夥抗法的話,可需要你們調兵鎮壓?”
楊文廣長歎了一聲,“太可惜了……”
狄青沉聲道:“死人了!”
寇季和楊文廣臉色齊齊一變。
寇季追問道:“怎麼死的?可是因為爆炸而起?”
狄青重重的點頭,“軍中的軍馬受驚,衝出了馬圈,踩死了馬監裡的好幾個管事。衝到了城外的村莊,還傷到了不少人。”
寇季微微握了握拳頭,歎了一口氣,“厚葬吧……撫恤發三倍……受傷的人交給惠民藥局的人去診治,一應花銷由朝廷承擔。”
楊文廣倒是沒有狄青和寇季二人傷感,他沉吟了一下,直言道:“我覺得這是好事。”
寇季和狄青愕然的看向了楊文廣。
楊文廣坦言道:“你們彆這麼看著我,你們仔細想想就知道了。你們要炸了器械作坊,我為了說服自己不心痛,仔細想了許久以後,最終發現了一個好處。
那就是器械作坊處在汴京城邊上,終究是個隱患。
特彆是瑞安鎮上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二十萬以後,就更是一個大隱患。
此次我們自己炸器械作坊,勉強能控製到不傷人的地步。
若是器械作坊不小心生出了爆炸。
那問題可就大了。
到時候說不定瑞安鎮上大部分人都得遭殃。
汴京城就更不用多說。”
狄青聽到此話,額頭上浮起了一絲細汗,沉聲道:“此前我們給鎮受青塘的新軍配備火器,幾乎搬空了器械作坊的火藥和火器。
此次器械作坊爆炸的火藥和火器,幾乎都是近一個月鍛造的。
近一個月鍛造的火藥和火器爆炸,就有這麼大威力。
若是屯放了兩年的火藥和火器一起爆炸。
嘶……”
楊文廣神色凝重的道:“後果不堪設想……”
寇季感歎道:“所以無論是瑞安鎮上的人也好,還是汴京城的人也罷,其實都睡在一火藥堆上。”
楊文廣鄭重的點頭,“所以此次炸的好。炸醒了我們,讓我們看到了這個弊端。隨後我們應該將器械作坊遷移到山裡,又或者孤島上。”
寇季苦笑著道:“我就是知道器械作坊存的東西不多,所以才敢炸了它。但我沒有考慮它的存在始終是一個隱患。”
狄青歎了一口氣道:“主要是兄長管理器械作坊多年,器械作坊從沒出過事。所以我們都當它是安全的。”
寇季搖頭道:“但我過不久就要走了。卻沒想到自己還留下了一個如此大的隱患。是我太自信了,以至於眼皮子底下的隱患,視而不見。
在我手裡它是一個羊羔。
在彆人手裡就未必了。”
寇季看向了狄青和楊文廣,“此事你們二人商議一下,挑選一個合適的地方,以後營造新的器械作坊。”
楊文廣直言道:“我覺得華山不錯。”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狄青急忙道:“華山要是出了問題,百姓們會跟你拚命。道士們也會跟你拚命。官家也會怪罪。”
寇季讚同的點點頭,“華山終究是太祖皇帝許給睡仙的道場,還是不要叨擾的好。”
楊文廣乾巴巴道:“我就隨口一說。”
寇季擺了擺手,道:“此事隨後再議,速速派遣你們手裡的人去尋找偷盜火藥和火器的人。
唯有將他們一舉擒獲,我們才能考慮其他的。
此外,軍中火器的配用,也必須嚴加管束。
以後火器必須有專人看守。
具體的條文回頭我會寫成奏疏,拿過來跟你們討論。”
狄青和楊文廣對視了一眼,一頭。
寇季打發了楊文廣和狄青以後,原想著出宮的,可考慮了一下,還是到了延福宮去見趙禎。
寇季到了延福宮以後,發現延福宮內的守衛多了許多。
趙禎的妃嬪正在三三兩兩的離開延福宮。
走在最後麵的是曹皇後、何德妃等人。
她們看著寇季的目光十分怪異。
怪異到寇季看不清楚她們的目光代表著什麼。
寇季在她們幾個人麵前表現的前所未有的硬氣。
“哼!”
寇季在她們麵前冷哼了一聲後,就離開了。
寇季的哼聲,像是在警告她們,也像是在喝斥她們不識抬舉。
何德妃在寇季消失在她們眼前以後,幽幽的道:“他現在是真的不把我們姐妹放在眼裡了。”
周淑妃咬著牙譏諷道:“誰讓你沒人家受寵呢。”
曹皇後冷哼道:“閉嘴!官家待他如兄,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他待官家如親弟,也是鐵一般的事實。
我大宋能有今日,百姓們都以為是官家勵精圖治的結果。
但事實上如何,你們心裡都清楚。
大宋能有今日,完全是他一力主導的。
為臣,他忠心勤勉,為兄,他一肩扛起所有重擔。
他不負任何人。
反倒是我們皇家給不了他應有的體麵。
他是官家的兄長,也是我們的兄長。
我們得像官家一樣敬重他,而不是暗中誹謗他。”
何德妃和周淑妃聞言,皺起了眉頭。
張貴妃冷冷的道:“皇後娘娘怕是往了三日前他對你的羞辱了吧?”
曹皇後不緊不慢的道:“那是因為本宮仔細思量了一番後發現,我們這些官家的枕邊人,為官家做的事情,遠遠不如他這個兄長。
我們比不過人家,就沒資格說三道四。”
張貴妃咬了咬牙,沒有再開口。
曹皇後冷哼一聲,離開了延福宮。
張賢妃等人在原地思量了一會兒,也離開了延福宮。
曹皇後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快,還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曹皇後幾人的言語。
寇季不知道,寇季趕到了延福宮內以後,感覺到延福宮內的氣氛也有些。
趙禎頭發亂糟糟,長長的胡須也亂糟糟的,跪在哪兒就像是個野人。
趙潤的狀態也差不多。
寇季湊到了他們父子身邊,狐疑的打量了他們父子一圈。
“官家……”
趙禎像是在發呆,聽到了寇季的呼喚以後,緩緩回過神,有些呆滯的看了寇季一眼。
“四哥啊……你來了……”
寇季見趙禎神情不對,皺眉道:“官家,你該找個禦醫診治一番。”
趙禎緩緩搖頭,有氣無力的道:“朕無礙,朕隻是做了一個夢。夢到了父皇,夢到了大娘娘,夢到了小娘娘,還夢到了母後,還有大皇叔、八皇叔、還有朕素未謀麵的祖父、皇祖伯父……”
寇季心頭一挑。
夢見誰不好,夢見一群死人。
若不是寇季知道趙禎的壽數,還真會以為趙禎是回光返照,要駕崩了。
畢竟,當初先帝趙恒駕崩的時候,也是看到了許多舊人。
寇季沉聲道:“官家應該是憂思成疾,應當歇息幾日。”
趙禎淡然一笑,“朕無礙……城外器械作坊爆炸,四哥可查清楚。”
寇季道:“正在調查中,賊人藏的很深。”
趙禎點了點頭,自言自語的道:“器械作坊防守如此嚴密,賊人能混進去,還真是不一般啊。”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乾巴巴的附和道:“那是那是……”
趙禎繼續道:“朕近些日子是沒辦法例會朝政了,一切就交給四哥了。”
寇季點頭道:“臣會將一切都處理妥當的。”
趙禎擺擺手,“那四哥速速回去吧。器械作坊爆炸,汴京城恐怕已經亂成了一團,還需要四哥盯著。”
寇季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施禮過後,離開了延福宮。
出了延福宮,寇季就覺得不對勁。
但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勁。,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