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小販們拿到了稅票,有些惶恐,以為朝廷有多派遣了一個壓榨他們的惡吏。
可當他們做了一天生意,也不見平日裡那些收稅的惡仆,以及搜刮他們的青皮混混出現以後,他們就徹底放下了心。
朝廷雖然沒有名言,可他們卻清楚的感受到,朝廷已經拿回了商稅稅收權。
以後那些借著收取商稅剝削他們的惡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他們隻要繳納了朝廷的商稅,就能放心的做生意。
小商小販們在歡呼,在呐喊。
百姓們也被帶動的起來。
唯有那些大商戶,一個個滿臉愁容。
當一個個帶著皂角帽的小吏們進入到他們的鋪子裡,亮出了身份要求查帳,並且宣布了朝廷新定下的十三稅一的規矩,以及朝廷收稅的新規矩以後,大商戶們就哀嚎一片。
大商戶們都清楚,以後想偷稅漏稅太難了。
十三稅一的新稅律,會抽走他們一大筆豐厚的利潤。
當然了,也有人歡呼。
比如那些純粹的商人。
因為收稅的小吏明確的告訴了他們,隻要他們依照規矩繳稅,以後沒人會為難他們做生意,他們也不用再向任何人托關係、送禮。
還有一些人則無動於衷。
就是那些從各家被朝廷抄沒的商鋪裡走出來的掌櫃。
他們是寇、李、高等幾家退下來的管事。
如今重新出山,就是為了幫朝廷穩定市場,也在為自己賺取一份家業。
朝廷給他們定下了規矩很簡單,鋪麵、貨物,全部折合成錢,他們隻需要在二十年之內,繳清鋪麵和貨物折合成的錢財,並且付出一定高額的利息,二十年後,鋪子裡的一切都歸他們。
他們和朝廷定下了契約,契約上還寫明,越早還完錢,利息越少。
他們稍微盤算了一下,看到了立麵有利可圖,果斷的跟朝廷訂立了契約。
朝廷新立的十三稅一的稅律雖然高了,他們不怎麼喜歡。
但他們也不會反對。
因為他們目前為止還是朝廷的人,等他們還清了欠款以後,他們才能脫離朝廷,成為一個擁有一樁生意的純粹的商人。
有衝勁的人,為了儘早還清欠款,賣力的叫賣。
沒衝勁的人也在他們的帶動下,叫賣了起來。
汴京城一時間居然比以前還熱鬨了幾分。
文武官員們看著突然變了一個模樣的汴京城,仰天長歎。
寇季和趙禎臉上卻多了一些笑意。
資事堂內。
趙禎手裡揚著一份文書道:“範仲淹剛剛派人送來的文書,稅務司今天短短一天,就為朝廷收取了近兩萬貫稅錢。
往後恐怕會更多。
一年下來,就有近七百萬貫稅錢。
要知道朝廷每年的商稅總額也不過在九百萬到一千兩百萬貫左右徘徊。
每年汴京城商稅收稅權的撲賣,在七十萬貫左右。
前人定下的規矩真是愚蠢至極,白白的將如此大一筆營收,便宜了惡人。”
說到此處,趙禎臉上的笑容又是一僵,他咬牙切齒的道:“那些亂臣賊子,明知道商稅能為朝廷斂財,卻一個個裝聾作啞,背地裡一個勁的往自己府上斂財,簡直是該死。
僅僅一個汴京城,每一歲就能為朝廷貢獻七百萬貫稅錢,其他各地加起來,恐怕會達到一個龐大的數字。
朕以前為了給國庫省錢,羊肉湯都舍不得喝。
朕以為是皇家耗費了民間的民脂民膏,導致國庫空虛。
如今看來,皇家的花費不過九牛一毛,真正的大頭全被他們吞了。”
寇季沉吟著沒有說話。
趙禎放下了文書,看向了寇季,問道:“四哥在想什麼?”
寇季坦言道:“如今汴京城的算是徹底的安定了下去,但是其他各地的商業動蕩才剛剛開始。
官家應該派人小心盯著才好。”
趙禎點頭道:“朕為了收拾汴京城的這些亂臣賊子,壓著不讓邸報早早出現,也沒有讓稅務司的人急於浮出水麵。
民間就不會如此,朕已經讓人在傳達朕的鐵律的時候,順勢將邸報發給了百姓,也讓稅務司的人早早的出現在了人前。
相信民間不會鬨出汴京城這麼大的動靜。”
寇季沉吟道:“民間一些人為了錢財,會乾出許多愚不可及的事情,官家不得不防。”
趙禎點著頭道:“朕已經吩咐了武德司的人盯著,也吩咐了各地方兵馬隨時準備出動。隻要有人敢鬨事,朕就讓他們知道知道朝廷的厲害。”
寇季點點頭,沒有再開口。
趙禎看著寇季笑道:“四哥調遣兵馬入京,嚇汴京城裡人人拜服,如今民間有人傳唱,說四哥是我大宋第一虎臣。”
寇季淡然笑道:“我大宋上下的官員過於柔軟,需要添一些威風。”
趙禎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寇季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對趙禎道:“王公真的要乞骸骨?”
趙禎聞言,臉上也沒了笑意,略微長歎了一聲,道:“王曾心意已決,他遞上來三本折子,朕全部打回。
可他還是沒有停歇。
朕派遣了陳琳去王府探望,陳琳說王曾狀態不好。
朕過些日子會去王府親自探望。
四哥先朕走一趟,看看王曾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寇季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辭彆了趙禎,寇季出了宮,吩咐馬夫駕著車趕往了王府。
王府看著有些暮氣,似乎是被王曾的心情所感染,府中上下沒有笑臉。
寇季到了王府,派人通稟了一聲。
王曾的繼子王繹匆匆趕來門口恭迎。
王曾有三任妻子,為其誕下了四子三女,但不是夭折就是早亡。
王繹是王曾的弟弟王暤之子。
在王曾兒女夭折、早亡以後,過繼到了王曾名下。
寇季在大宋待的越久,就越覺得趙恒不是一個好皇帝。
他自己嗑藥弄的子嗣難昌也就算了,還讓他親近的忠臣陪著他一起嗑藥,導致這些忠臣也子嗣難昌,像是寇準、王曾,直接絕嗣。
丁謂的子嗣倒是昌盛。
所以寇季懷疑,丁謂可能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趙恒丹藥裡的問題。
趙恒賜了他無數丹藥,估計他從沒吃過。
不然沒辦法解釋像是寇準、王曾這種近臣都絕嗣了,丁謂卻子嗣昌盛。
大宋最早服丹導致絕嗣的名人是薛居正,而非趙恒。
明明有薛居正這個例子在前,趙恒卻還要服丹,以至於差點絕嗣。
所以史書上趙禎絕嗣,怨不得彆人,隻能怨他爹。
趙恒害人害己,還被供奉在太廟裡,受萬人參拜。
寇季覺得他真不配。
寇季在王繹的引領下入了王府,在王府後院聞到了濃濃的湯藥味。
王曾老妻坐在後院門口一臉愁容。
見到了寇季,臉上的愁容更濃。
寇季對王曾老妻一禮,王曾老妻歎息了一聲,吩咐王繹帶著寇季入了後院。
一入後院,到了王曾臥房所在的院子,寇季就明白王曾老妻見到他以後為何會滿臉愁容。
王曾在罵人,隻是中氣有些不足。
“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寇季在王曾喝罵聲中入了王曾臥房,王曾看到了寇季,不等寇季開口,就揚著手裡的邸報,惱怒的喊道:“有這東西,為何不早拿出來,害的那麼多人白白喪命?”
寇季歎了一口氣,道:“官家不讓……”
王曾瞪眼道:“你是宰執,不能什麼事情都由著官家性子來。官家要為禍天下,難道你也眼睜睜的看著。”
寇季搖頭道:“官家不會……”
王曾破口大罵,“官家不會,後世繼任者難道也不會?官家是明君不假,可誰也不能保證趙氏出來的每一任官家都是明君!
你如此放縱官家,以後若是出了昏君為禍,那將是天大的災難。”
寇季疑問道:“所以你們文臣一直在不斷的壓製皇權,就是為了避免有昏君出世,為禍天下?”
王曾沒有回答寇季的問題,而是惡狠狠的道:“沒有任何人能保證自己做的永遠都是對的。”
寇季直言道:“你們若是將國家弄的蒸蒸日上,順便壓製一下皇權,我能理解。可你們幾乎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壓製皇權上了,對其他的幾乎都不管不顧。
朝中甚至形成了為了反對而反對的風氣。
如此情形下,皇權是被你們壓製了,可國家並沒有得到任何益處。
百姓們越過越窮。
最終得益的隻有你們這群人。
你們的目的或許是好的,可最終的結果卻跟你們的目的背道而馳。
你們最終成了國家的蛀蟲,成了國家最大的禍害。
從你在遼陽府見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變成了一個為了反對而反對的人。
你雖然跟我說要支持我和官家。
但你卻一直在我和官家要做事的時候跳出來阻止,又或者設下障礙。
如此行徑,對國家有何益處?
對你又有何益處?
僅僅是為了讓我和官家少殺一些人?
可你看到了,就算你出手阻攔,該死的人一樣會死,我和官家都不會手段,你也救不了他們的命。
你不要告訴我你王曾有一副菩薩心腸。
你王曾提起刀子殺人的時候,比我和官家不逞多讓。
當初官家讓你去清查天下常平倉的時候,你可殺了不少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