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的關鍵,還在募兵上。
王曾思量過後,沉聲道:“官家此前不是已經招募了兩百萬……”
不等王曾把話說完,趙禎就打斷了他,“兩百萬怎麼夠?遼地可是有上千萬的罪籍。遼地更是地域廣闊,兩百萬人,灑在遼地,也是杯水車薪。
你們和張知白共事多年,你們可以去信問一問張知白,看看兩百萬人,夠不夠遼地用。”
王曾咬著牙道:“那就募!”
頓了一下,王曾又補充了一句,“一百萬不夠,那就再募一百萬。”
大宋人口足有數千萬。
為了能徹底解決糧食的危機。
為了子孫後輩能衣食無憂。
募三百萬兵馬,不算什麼。
趙禎緩緩點頭,“所以此事還得仰仗呂愛卿。”
滿朝文武的目光瞬間落在了呂夷簡身上。
呂夷簡在剛才,就像是一個局外人,心裡彆提有多悲涼了。
如今成為了垂拱殿裡的焦點,心裡更悲涼。
趙禎拋出了一個交趾,瞬間將朝堂上的那些中立的,以及親善寇季的,拉到了自己的陣營。
政事堂三宰,有兩個人已經堅定的支持趙禎繼續募兵了,他就算是再反抗,也是無用。
雖說那二人的權柄不如他。
可兩個人一起發聲,總是強過他。
呂夷簡幾乎可以肯定,在大宋沒有征滅交趾之前,王曾和蔡齊都會堅定的站在趙禎一方。
民間有句話,叫做民以食為天。
糧食對大宋百姓而言,就代表著一切。
王曾和蔡齊這種心懷百姓的官員,絕對不會錯過一個大糧倉的機會。
像是蔡齊這種講原則的人,為了讓大宋得到交趾這個大糧倉,都還是無腦的支持趙禎成百萬成百萬的募兵了,其他人就更不用多說了。
呂夷簡一瞬間感覺到心都涼了。
他感覺趙禎就是在逼他,逼他離開中樞。
呂夷簡在滿朝文武注視下,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禦階前,對趙禎鄭重一禮,沉聲道:“官家,朝廷此前已經募兵兩百萬,募兵期間的艱難,官家通過各地奏報上來的文書,應該能了解到。
臣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招募到了一百四十萬兵馬。
再募一百萬,臣沒辦法做到。
臣也相信朝野上下,沒有人能做到。”
趙禎聽到此話,眉頭一挑。
滿朝文武聽到此話,神色各異。
呂夷簡這話什麼意思,趙禎和滿朝文武心裡都清楚。
呂夷簡是在告訴趙禎,朝野上下沒人能招募一百萬兵馬。
趙禎若是要寇季接替他的位置的話,那寇季就得招募齊全一百萬兵馬。
若是招募不全,那就不是他呂夷簡無能,而是趙禎刻意為難和打壓他呂夷簡。
王曾聽出了呂夷簡話裡的深意,忍不住開口道:“老夫可以嘗試一二……”
呂夷簡看向了王曾。
目光犀利。
似乎在質問王曾,為何要保寇季。
王曾沒有理會呂夷簡的目光。
他為何保寇季,他心裡清楚。
寇季做事的手段或許激烈了一些,但是大宋朝有很多事情,非寇季不能完成。
寇季若是為了募兵的事情,顏麵掃地,被呂夷簡重新取代。
那此前趙禎和寇季謀劃的種種,恐怕都要煙消雲散。
王曾可不願意看到此事發生。
趙禎倒是沒有因為呂夷簡過激的話生怒,也沒有答應王曾提出來試一試的要求。
趙禎笑著道:“呂愛卿既然覺得沒人能做到,那朕就找一個人試試。若是此人能夠做到,呂愛卿怕是要丟一些顏麵了。”
呂夷簡咬牙道:“若是真有人能為我大宋辦成如此大事,臣丟一些顏麵又算得了什麼。”
趙禎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朕明日就宣他入朝。”
呂夷簡沉聲道:“何必明日,今日不就挺好的嗎?官家召他入宮,臣等也好向他領教領教為官之道,學習一下如何為朝廷辦差。”
說完此話,呂夷簡深深一禮,“還請官家成全……”
趙禎聽到此話,臉上的笑容一淡,他對身邊的陳琳淡淡的吩咐道:“呂愛卿既然執意要請教,那陳琳你就跑一趟吧。”
趙禎也沒說去召見誰。
陳琳卻已經心知肚明。
陳琳答應了一聲,匆匆出了垂拱殿。
垂拱殿內,趙禎坐在座椅上沒有言語,滿朝文武站在殿中沒有言語。
場麵十分的詭異。
陳琳出了垂拱殿,到禦馬監挑了一匹好馬,跨上了馬背以後,直奔宮外。
沒過多久以後,就出現在了竹院外。
竹院裡。
寇季和趙潤正在分贓。
一遝厚厚的交子放在二人的麵前,寇季拿起一張,放在了趙潤麵前。
“你一張……我一張……我一張……你一張……我一張……我一張……你一張……”
趙潤眼看著寇季麵前逐漸堆積起來的比自己厚了不少的交子,撇著嘴道:“先生,您至於嗎?您是覺得學生是那不懂事的稚子頑童,還是覺得學生太傻?”
寇季分完了交子,抬手將自己麵前的交子攬入了懷中,笑著道:“你小子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先生我全部的家底都被寇天賜那小子搬了個乾淨。
如今就指著這點錢財過日子了。
自然是能多拿,就多拿。
再說了,你能分潤到這麼多錢,也是因為我發現了我的字比我祖父的字值錢,所以讓你將我字拿出去販賣賺來的。
字是我寫的、款是我落的、大生意也是我發現的。
你隻是跑了一個腿,能拿那麼多,已經很不錯了。”
趙潤捏起了自己眼前的交子,哭喪著臉道:“若不是我出麵,誰會相信那些字是真跡?”
寇季反問道:“你不出麵,那些字就不是真跡了?”
趙潤被懟的沒話說。
寇季收起了交子,繼續道:“你好歹也是一個泱泱大國的皇子,家大業大的,彆那麼小氣。
先生我如今連俸祿也沒有,就指著這點錢過日子呢。
你就當是孝敬先生了,不好嗎?
我大宋崇尚孝道,你孝敬先生,傳出去了以後,可是美譽。”
趙潤翻了個白眼,道:“先生,您能先將天賜送回來讓您賞玩的東珠,以及給您補身的野山參收起來,再說這話嗎?”
寇季瞬間等起了眼。
“我是他爹,收他孝敬難道不是應該的。反倒是你,我給你當了這麼久的先生,你彆說是孝敬了,一文錢的束脩都沒給。
如今還要我自己想辦法收。
我容易嗎?”
趙潤聽到這話,知道自己理虧,隻能苦笑著道:“是學生不對……”
寇季撇了撇嘴,不鹹不淡的道:“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先生我能收你的孝敬,那是看得起你。
彆人的我還不收呢。
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寇季若是收孝敬,主動送上門來的人,能從此處排到開封府外。”
這話趙潤沒辦法反駁。
寇季從出仕到如今,就沒有收過一文錢的賄賂。
想給寇季送賄賂,想攀上寇季的人,多的如同牛毛。
隻要寇季稍微漏一漏口風,上門行賄的人,絕對會絡繹不絕,多到數不過來。
寇季在將趙潤說的啞口無言以後,從自己書桌上取了一副字,送到了趙潤麵前,“這幅字,值十萬貫,沒有十萬貫不賣,明白嗎?”
趙潤點了點頭,鄭重的收起了寇季的字。
雖然寇季分贓的時候總是喜歡占小便宜。
可分給他的確實不少。
畢竟,無論是寇季的字,還是寇準的字,拿出去都能賣上大價錢。
所以,即便他分的少,也是一筆巨款。
趙潤拿上了字,對寇季一禮,匆匆離開了竹院書房。
寇季在趙潤走了以後,隨手將那些交子扔到了書桌上,沒有多看一眼。
他略微歎了一口氣,“先生真難做,不僅得教授學問,還得把控著學生的經濟狀況,免得學生出去學壞。
我已經搜刮了一波了,回頭給嫣兒說說,讓她入宮的時候跟曹皇後通通氣,讓曹皇後再搜刮一波。”
寇季打定了主意,準備去找向嫣。
剛出了書房,就撞見了竹院的門子。
門子背後跟著陳琳。
由於陳琳是奉口諭而來,算是帶著聖旨,所以不必通傳也能入門。
陳琳見到了寇季,挺直了腰板,用他那獨有的尖嗓,高聲道:“官家口諭,召寇季入宮覲見。”
“草民寇季領旨……”
寇季略微拱手一禮,走了一個形式,然後直起腰,狐疑的盯著陳琳,“官家為何會突然召我入宮?”
陳琳不鹹不淡的道:“官家讓你入宮去主持募兵的事宜。”
寇季微微皺眉,沉吟道:“募兵的事宜不是呂夷簡在主持嗎?他不是已經招募齊了官家要的兵馬了嗎?
難道中間出了什麼變故?”
陳琳搖頭道:“呂夷簡主持的前一次募兵,官家今日在朝堂上,又臨時起意,準備再征一百萬兵馬。”
寇季不解的道:“官家為何會突然做出這種決定?朝廷已經征了兩百萬兵馬了,再征一百萬兵馬,要比之前困難不少。
官家應該清楚其中的困難。”
陳琳歎了一口氣,道:“官家也是被呂夷簡逼到了那個份上。今日早朝,呂夷簡帶著自己的門生故舊,奏請官家遷任蔡齊為參知政事,又奏請官家遷任韓陽為戶部尚書、呂公著為戶部侍郎。
他這事明目張膽的在推舉自己人,在結黨,在增加力量,阻止你入朝,官家自然不喜。
呂夷簡既然敢這麼做,官家就敢逼他下去。”
寇季擰著眉頭,沉吟著道:“蔡齊應該不會跟呂夷簡結黨吧?此人性子剛正,不可能依附於任何王公大臣。”
“但他也不喜歡你。”
陳琳低聲說了一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