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變真要是容易的話,曹、李兩家未必那麼容易服軟。
當然了,除了兵變難度大的原因外,還有身處在富貴中,不願意再為了富貴去冒險的原因在裡麵。
一個人一窮二白的時候,在利益的驅使下,很容易走極端,也願意去賭命。
可一個人身處在富貴中,有大把的利益在手,就不願意再去為了那些蠅頭小利,拿命賭。
就是因為以上的兩種原因,導致了許多武勳們不可能跟趙禎魚死網破,最終的結果就是趙禎輕而易舉的收拾了他們。
似石元孫這一類身處在富貴中,卻願意拿命去爭取那些蠅頭小利的貪婪之輩,終究是少數。
趙禎需要下狠手對付的,就是這一類少數人。
可惜,石元孫跟趙禎的實力差距太大。
猶如雞蛋碰石頭。
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趙禎和寇季二人在處理了皇親國戚以後,歇都沒歇,果斷下手處理武勳,就是因為知道,武勳跟皇親國戚差不多。
不難對付。
真正難對付的是文臣,以及天下的富商大賈。
他們才是趙禎和寇季革新的時候,最難對付的一批人。
不能用過激的手段,任何過激的手段,都有可能會引起巨大的反彈。
更重要的是,他們手裡有人質。
他們手裡的人質,就是天下百姓。
寇季聽到了趙禎的話,沉吟道:“已經有人察覺出的端倪,向官家進言了嗎?”
趙禎緩緩點頭道:“有人在蘇州等地散出風聲,說朕要效法你在河西、西北等地的作為,將天下的富戶清除乾淨,將天下的田產均分給百姓。
蘇州等地的富戶們,已經開始反抗了。
做生意的,已經開始以各種理由,推脫交稅。
衙門裡下發的公文,還沒下鄉就會被撕毀一空。
去鄉間辦公的衙役,也會被攔在鄉外。”
寇季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聽著都是一些小事,可一旦席卷整個江南,那就不是小事了。
趙禎深吸了一口氣,道:“更重要的是,蘇州知州被人狀告到了江寧府衙門,稱其治理蘇州期間,貪墨了足足三十萬貫錢財。
作證的,是蘇州知州衙門裡的文吏。
此事被人傳揚了出去,蘇州境內,民怨沸騰。
江寧府知府奏請朕斬了蘇州知州,以安民心。”
“嘶……”
寇季倒吸了一絲冷氣,沉聲道:“蘇州知州臣倒是知道,臣任吏部期間,看過他的卷宗。此人在蘇州任職兩期,雖然沒有什麼作為,但也沒有搜刮民脂民膏。
整日裡躲在府上吟詩作畫。
不問蘇州的大小事務。
說他不作為,我信。
可說他貪了三十萬貫錢財,我卻不信。
他在任期間,蘇州大小事務,都是有衙門裡的佐官、推官、文武吏處理,根本就沒掌過蘇州的權,怎麼可能去搜刮民脂民膏。
此人定然是被手下的人攜手誣陷的。”
趙禎沉聲道:“可他已經引起了民怨,你說朕斬還是不斬?”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派人先將其押解回京再說。”
趙禎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道:“也隻能如此了……”
趙禎處理了皇親國戚,處理了武勳,已經讓文臣們感覺到苗頭,所以他們中間有些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給趙禎施壓了。
沒有一點點征兆,說給你難堪,就給你難堪。
像是挑釁,也像是警告。
可無論是寇季,還是趙禎,都不是喜歡被人挑釁和警告的人。
君臣二人在城門樓子上沒待多久,各自返回了各自的居所。
兩日後。
劫掠江寧府等地八家一字交子鋪的匪徒,被押解進了汴京城。
中途雖然遇道了幾次截殺,但他們依然完好無損的被押解回了汴京城。
雖說有不少人服軟了,也不再跟石元孫合謀。
可依然有人派人去截殺了匪徒。
為的,是減輕自己身上的罪責。
隻是,他們明顯做了無用功。
因為那些匪徒到了汴京城以後,寇季審也沒審,直接依照趙禎和張知白二人給的名單,前去抓人。
貪汙軍餉的、參與劫掠計劃的,一家也沒有放過。
即便是曹府、李府,寇季也派人去抓人了。
曹府、李府的門人、族人,隻要是犯了錯的,早就束手就擒在府上等候。
寇季派去的人一到,他們就主動將人犯上交,並且獻出了一些財物,作為贓款。
其他那些服軟的武勳們,就沒那麼簡單了。
一個個幾乎都被抓進了刑部大牢。
他們雖然服軟了,但趙禎要剝奪他們其中一些人的官爵,需要一個借口,所以他們必須配合。
寇季帶著人足足忙活了十餘日,才將汴京城內的武勳們梳理了一番。
朝中的高官厚爵,特彆是武臣當中的高官厚爵,一下子去了一大半。
汴京城內的浪蕩子、紈絝子弟,也不見了蹤影。
不管是被牽連到的,還是沒被牽連的,一個個都被家裡人約束在府上,不許出去禍害人。
汴京城的治安,一下子好了近四成。
有好事的百姓,居然在汴京城裡傳揚寇季不畏權貴的好名聲。
寇季知道此事以後,也是哭笑不得。
不過他沒有去向百姓們解釋,自己也是權貴之一。
寇季處理完了一切,向趙禎去交旨的時候,趙禎正在訓人。
隨著皇親國戚和武勳們被整治,滿朝文武對待趙禎的態度,越發恭謹了,趙禎的威嚴自然也因此增加了不少。
寇季進入到了資事堂,就看到趙禎一臉深沉的坐在座椅上,盯著局促不安的站在資事堂中的新任戶部侍郎章得象。
“把你剛才的話,再跟朕重複一遍……”
章得象年近五旬,慈眉善目的,像是廟裡供著的那種神像,看著也很富態,大方臉。
麵對趙禎極具威嚴的喝話,他眉頭稍稍一低,道:“啟稟官家,從各府抄沒的錢財,如今已經裝滿了國庫,餘下的錢財,沒地方可放……臣想奏請官家,再借寇府一用……”
趙禎輕哼了一聲,章得象的腰立馬又向下彎了幾分,“朕已經下令讓你們戶部攜手工部,一起重鑄了一次國庫,為何還是不夠用?”
章得象垂著頭,沒有說話。
趙禎想要發火。
寇季趕忙出聲道:“臣寇季參見官家,此事並非戶部的錯,乃是臣此前急於製造火器,在工部準備著手重鑄國庫之前,從工部借調了一些人手。
所以才耽誤了他們的工期。”
趙禎盯著章得象道:“既然其中存有隱情,為何不據實奏報?”
章得象抬起頭,沉聲道:“回官家,臣才剛調任回京,隻知道工部在幫戶部營造國庫期間,突然抽調了一部分人離開,耽誤了工期,具體去了何處,臣並不知曉。
臣既然不知道其中詳情,自然不敢妄言。”
趙禎聞言,臉色緩和了幾分,“你倒是懂得謹言慎行……寇府能不能暫時借用,朕說了不算,你得問寇愛卿。”
寇府的府邸,屬於寇府的私產。
即便趙禎身為皇帝,也很難在名不正言不順的情況下,越過寇府的主人,去使用寇府。
古人在私有財產的維護方麵,律法相當的嚴。
比如無故入室。
秦漢時,律法規定,無故入室犯罪,無論從惡大小,主人殺之無罪。
往後曆朝曆代,也有類似的規定。
隻不過沒有那麼嚴,規定了時間,已經是否作惡。
作惡有作惡的懲處,不作惡有不作惡的懲處。
但有一點是共同的。
那就是夜間入室作惡,主家殺之無罪。
章得象聽到了趙禎的話,對趙禎躬身一禮,然後又對寇季一禮。
“寇樞密……”
章得象剛開口。
寇季就打斷了他的話,“隻管用……但記得彆破壞裡麵的花草樹木……不然我祖父又要埋怨了……”
上次朝廷借用了寇府的府邸,有動了一裡麵一些花草樹木,寇準為此可是沒少埋怨。
並不是寇準小氣。
而是寇準十分在意寇府的私產。
哪怕是一株野草,隻要長在寇府內,那就是寇府的私產。
寇府人動得,其他人動不得。
章得象躬身道:“寇樞密放心,下官一定叮囑下麵的人,照料好寇府。”
寇季緩緩點頭。
章得象再次施禮後,退出了資事堂。
章得象一走,寇季看向了趙禎,略微有些好奇的道:“官家今日火氣頗為旺盛啊?”
趙禎瞥了寇季一眼,隨手從龍案上取了一份文書,吩咐陳琳拿給了寇季。
寇季看完以後,臉色也不太好看。
文書是繳文,主人公是他和趙禎。
是石元孫發的勤王繳文。
文中細數了他和趙禎的種種‘惡行’。
他屬於那種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了的那種大惡人。
趙禎為惡,是被他蠱惑的。
文中最後指出,他如今已經把持了朝政,暗中控製了趙禎,借著趙禎之口施行種種惡政,禍害天下,禍害蒼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