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寇府的磨坊已經磨好了麵粉,送到了寇府廚房。
廚娘們用新鮮的麵粉,做出了一道道的美食,端上了桌。
寇季陪著老者等人一起吃了一頓飯。
老者等人怕是在新麥下來以後,就沒嘗過一口,反而急匆匆的給寇季送來。
所以寇季覺得,有必要讓他們也儘快吃到他們自己種下的心糧。
漢子們似乎不喜歡坐飯桌,他們似乎更習慣端著碗,蹲著吃,又或者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席地而坐,坐著吃。
老者端著一碗白麵,沒有加鹽,沒有加醋,卻吃的熱淚盈眶。
等寇季開口安慰他的時候,老者激動的道:“小老兒等人能吃上自己種的白麵,多虧了您。”
寇季低聲笑道:“這是你們應該得的……”
“啥應該得的……以前小老兒等人過的是啥日子,現在過的又是啥日子?
小老兒心又不盲,所以感受的清清楚楚。”
寇季低聲道:“咱們現在是一家人,就彆說那些客套話了。”
老者重重的點頭道:“一家人……”
吃飽喝足以後,寇季讓寇忠安排這些人睡下,獨獨留下了老者,一起聊了一會兒。
他詢問了一下保州,以及保塞軍的情況。
老者也沒有隱瞞寇季,細細的保州事情跟寇季講了一遍。
提到今年糧產的時候,老者還小心翼翼的問寇季。
“小寇公,咱們需不需要繳稅?”
“繳稅?繳什麼稅?”
寇季一臉疑問。
老者認真的道:“小老兒離開保州的時候,撞上了一個什麼判官,他闖到我保塞軍軍營裡,非要讓我們保塞軍繳稅。
說是既然中了朝廷的地,就應該給朝廷繳納稅負。
小老兒原本想細細的問一下。
可那個判官被楊將軍給趕跑了。
楊將軍說,我們是軍籍,種多少地,產多少糧,都是我們自己的,不用給朝廷繳一分糧。”
寇季聞言點頭道:“楊文廣說的沒錯,依照朝廷的規矩,你們身為軍籍,不需要向朝廷納糧。
朝廷反而得給你們俸祿。”
老者聽到這話,鬆了一口氣道:“有你這句話,小老兒就放心了。
軍籍不用納糧的規矩小老兒知道。
小老兒隻是擔心朝廷會不會出什麼新的政令,讓你為了維護小老兒等人,惹麻煩。”
寇季低聲笑道:“你隻管寬心,我不會有什麼麻煩。
我真要是有麻煩的話,有你們幫襯,我也不怕。”
老者聞言,燦爛的笑道:“你說的在理。”
寇季笑道:“那批馬如何?”
老者笑道:“那批馬好著呢。咱們都小心伺候著,等過個幾年,肯定能翻一翻。”
“那就好……”
老者似乎想起了什麼,在懷裡摸索了一下,抽出一封信,遞給就寇季。
寇季拿著信,打量了一眼,看到就楊文廣字等字眼。
寇季拆開了火漆仔細的翻閱了一下。
看完了信以後,寇季露出思量狀。
楊文廣在信中言明,他外接掌了保塞軍以後,深感保塞軍軍製的糜爛,有意梳理一下保塞軍,清除軍中的老弱病殘,達到精兵的目的。
對此,楊文廣已經做了點算。
經過他初步點算,保塞軍精兵,青壯,不到八千人。
餘者全是老弱病殘。
一個滿編製的保塞軍,應該有五萬人。
而楊文廣一旦施行精兵的政令,保塞軍就會被裁撤的剩下八千人。
五萬對八千,缺口有點大。
一旦有人趁機向朝廷上書,告楊文廣圖謀不軌的話,楊文廣會很麻煩。
所以楊文廣寫信詢問寇季,想知道寇季是什麼意思。
寇季其實很讚同楊文廣的想法,在軍製糜爛的情況下,精兵是很有必要的。
隻是楊文廣一旦選擇精兵,軍中有一大部分人就會被淘汰出去。
其中就包括坐在寇季身邊的老者。
他們會不會生怨,會不會鬨事,誰也不知道。
他們一旦鬨開了,寇季剛在保州弄出的大好局麵,很有可能就會毀於一旦。
有了一個顧慮,寇季沉吟著看向老者。
他想詢問老者的意思,想借著老者搞清楚其他保塞軍將士的意思。
隻是人家誠心待他,他卻要打碎人家的飯碗,他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是不是裁軍的事?”
老者率先開口,樂嗬嗬的問道。
寇季一愣,疑問道:“你怎麼知道?”
老者低聲笑道:“楊將軍終究是太年輕,什麼事情都擺在臉上。
從他在營地裡不斷打量我們這些老家夥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他想裁軍。
那種眼神,小老兒看過無數次。
每一個到小老兒麵前的將軍,都想裁撤我們這些老家夥。
可每一個將軍到最後,都不得不讓我們這些老家夥出陣,幫他們禦敵。”
寇季沉聲道:“我相信,楊文廣不是那種人。”
老者咧嘴笑道:“小老兒知道,那是一個好娃娃,隻是臉皮有些薄。
他要裁撤我等,大可對我等明說,不用給你寫信,讓你試探小老兒。”
寇季緩緩點頭,“你如何看待此事?”
老者沉吟了一下,認真道:“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等到了今歲年末,不用他裁撤,小老兒等人也會退出軍籍的。”
寇季疑惑道:“何故?”
老者笑容燦爛的道:“自然是不想把手裡大好的日子讓給旁人。
也不想對不起您的囑托。”
寇季聽到這話,微微思量了一下,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問道:“你指的是我朝的兵製?”
老者點頭道:“將不動,兵卒三年一換。
今年年末的時候,小老兒等人到保州,也就三年了。
依照朝廷的意思,小老兒等人也該換個地方了。
以前小老兒被朝廷驅著走,那是因為跟著朝廷走,多少還能混一點吃食,可離開了朝廷,我們都會被餓死。
如今不同了,您在保州給小老兒等人按了家,小老兒等人有好日子過了,自然就不需要再跟著朝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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