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弟你千萬不能中了易家父子的詭計,他們這擺明了就是想要逼你下山。”趙致敬臉色無比鐵青。
他看著張致清,生怕這位天生道子的師弟一氣之下拔劍下山。
張致清坐在明月殿中奇鐵所鑄的寶座之上,這裡一共有六張鐵座,以殿主為首,五大首坐長老次之。
如今除了楚致和外,其他四個人都在這裡了。
趙致敬和韓致深兩人都是麵露憂色,楚致和的身份太過敏感,不僅牽扯到他們推出的下一任掌門候選,還牽連到兩位首座長老。
可此時在這殿中,誰也不敢對一旁滿頭白發,臉上一夜之間長出皺紋的齊致遠提起楚致和。
畢竟,名不正言不順。
再怎麼說,張致清,都還是楚致和的道侶,兩個人還有共同的兒子楚天歌。
“你們放心便是,我不會下山。”
此話一出,頓時讓在場其他三個人都微微一愣。
張致清的麵色古井無波,看不出半點喜怒,像是方才所發生的一切與他毫無關聯,哪怕是自己的道理跟其他年輕男人下山也不能讓其有所動搖。
“清和劍已斷,我與楚致和之間再無關聯,我已經向庶務殿提交了相關資料,正式從宗門卷宗之中解除我和她之間的道侶關係。”
此話一出頓時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趙致敬與韓致深對視一眼,神色都微微有些錯愕。
他們也是沒有想到,張致清竟然會說出這種絕情的話來,兩個人畢竟是幾十年的道侶和夫妻,還有這個共同的兒子。
如今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楚致和是遭了算計,身為堂堂首座長老,卻要被一個晚輩淩辱糟踐,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可張致清卻對自己的道侶不管不顧,任由她被彆人算計和糟踐,任由她和其他年輕男人私奔下山而無動於衷。
“張師兄這種心性未免太過薄情了些。”韓致深心裡這般想著,看向張致清的目光就微不可察地有了些許變化。
不過這到底是人家夫妻二人的事情,既然張致清自己都不願意下山,其他人就更說不上什麼話了,畢竟掌教已經下令封山,這時候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闖下山去,其結果怕是會很慘烈。
整個大殿之中都忽然陷入了有些尷尬的寂靜。
“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修行了。”張致清主動開口打破了殿中僵硬的氣氛,緩緩站起身來,身上所散發出的道韻越發飄渺。
隨著他離開大殿,齊致遠也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原本就灰白的發絲顯得越發黯淡和嘈雜了,尤其是臉上的皺紋,讓他一夜之間老了數十歲。
眼看著他身影有些蕭瑟而落寞的朝著大殿外走去,韓致深有些不忍的叫了一句,“齊師兄……”
可齊致遠沒有回頭,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大殿。…。。
“唉,孽緣啊!”趙致敬歎息一聲。
“師兄你說我們要不要通知殿主?我感覺最近發生的事情越來越多,山雨欲來風滿樓,我總覺得有些不安。”韓致深語氣有些壓抑的說著。
趙致敬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會把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通過法符傳給殿主。”
“嗯!”韓致深答應一聲,大殿中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
齊致遠走出大殿後,並沒有朝著自己的寢宮而去,而是一步一步往山下的方向走著。
一開始還沒有人發現他的動靜,可隨著他距離山門的方向越來越近,終於有人看出了端倪。
“齊長老不會是想要下山吧?”
“這……真的是山門的方向,他瘋了嗎?”
“掌門可是剛剛下令封山,任何人敢在這個時候闖下山去,都以背叛師門論處,齊長老這是不要命了嗎?”
齊致遠下山的消息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傳播了出去,引起了很多人的,甚至很多長老和弟子都趕了過來。
跟在齊致遠身後的人越來越多,可他身上卻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氣息,哪怕是想要開口勸說他的人,也情不自禁的閉上了嘴。
這時,天穹之上劃過兩道流光,極速跨越無儘的距離,直接落到了齊致遠的身前。
“齊師兄,你不要衝動。”光芒散去之後,先畫出了韓致深和趙致敬的身影。
可齊致遠就像是沒有看到他們一般,一言不發的繼續朝著山門處走去。
他沒有動用法術,就這樣一步一步的朝著山門外走去,就像是想要讓所有人都看到。
“師兄,你這麼做又是何苦呢?”韓致深語氣焦急的說道:“如果想要救出楚師姐,我們大可以一起再想辦法,何必要這麼做?”
“而且趙師兄已經通知了殿主,她一定會為你做主的,你先跟我們回去好不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拉齊致遠。
然而在他碰到齊致遠的一瞬間,整個人就如同被蠍子咬了一般,手臂猛然彈起,身子接連退了五步。
隻見齊致遠的身上彈出了一根紅繩,這紅繩散發著淡淡的紅光,無比靈動的在他的身上穿梭起來,短短十幾個呼吸後,竟然編織出了一身大紅色的喜袍。
他穿著喜袍,一頭白發,淡淡的紅光隨著喜袍搖曳,拖在了地麵之上,像是一條長長的紅毯。
“師妹這這輩子,為人生兒育女,卻還沒有一場像樣的婚禮。”
“我齊致遠愛了她一輩子,守了他一輩子。”
“年輕的時候,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張致清,卻隻能憋著忍著,甚至不敢多說一句。”
“如今老了,卻還要看著她被人拋棄,自己還成為了笑柄,被一個年輕人肆意淫辱。”
齊致遠足下踏著紅光鋪成的地毯,綿延不絕,十裡不散。…。。
他一邊走一邊說著,聲音雖然低微,卻可以清晰的讓所有人都能夠聽到。
“我齊致遠這一輩子都在裝聾作啞,哪怕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也不敢暴露。”
“我累了,不想要再繼續這樣下去。”
“我今日就是要告訴所有人。”
“我齊致遠,愛楚致和,愛了一輩子。”
“如今她已經和張致清解除了道侶的身份,那麼我就要娶她,光明正大的娶她,讓她做我的妻子,同生共死,如此而已。”
齊致遠的聲音在天上地下回蕩,他腳下的路像是縮地成寸一般,一步跨出便是數裡之遙。
聲音還在天地間回蕩,可人已經到了山門前。
“齊致遠,你可要想清楚了。”易命殊的聲音忽然在天空中響起,“今日你隻要跨過此門,便是背叛宗門,到時候隻有死路一條。”
“哈哈哈,死則死矣,我又有何懼?!”齊致遠大笑一聲,灰白的頭發亂舞,身上的喜袍獵獵作響,他一甩袖袍,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跨了出去。
轟隆隆!
天上地下忽然有雷霆響徹,電光乍起,本是萬裡晴空,卻忽然被黑壓壓的烏雲覆蓋,遮蔽了整片天宇。
哢嚓!哢嚓!
電光彌漫在天際,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冷光。
隻見易命殊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齊致遠的頭頂上空,盤坐於無儘雷霆電光之上,神色間充滿了冷冽,語氣冷漠而肅穆的說道:“看來我這個掌門太久沒有出手,所有人都不將我放在眼裡了。”
“齊致遠你違背我的詔令,擅自踏出山門,背叛宗門,罪不可赦。”
“今日我親自誅你,以儘效尤。”
話音方落,滿天烏雲怒卷,無窮無儘的雷霆電光彙聚在一起化作一片浩瀚的海洋,緊跟著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那一片由雷霆凝聚而成的雷海,竟然彙聚成了一幅畫卷,那畫卷之上有著山川湖泊,更有著清風明月,一切都栩栩如生。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幅畫卷是由雷霆凝聚而成,任誰也隻會將其當成一副巧奪天工的藝術品,誰又能夠想象得到這畫卷中竟然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去!”
易命殊輕斥一聲,那張畫卷頓時如同真正的山河一般朝著齊致遠席卷而下。
那張畫卷看上去輕飄飄的,卻如同一方恐怖的天地,大地山川,清風明月,仿佛在那畫中有著一片真實的世界。
落下去的一瞬間,八方俱寂,天地之間仿佛陷入了刹那間的停滯,就連光陰似乎都被鎮壓了。
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這一張畫卷之中究竟蘊含著何等匪夷所思的恐怖力量,天上地下,萬物失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一張畫卷給吸引了。
隻有一個人,他依舊在這片仿佛被鎮壓了時光的天地中蹣跚前行著。
那就是齊致遠!…。。
他腳下紅光鋪成的紅毯似乎更加鮮豔了,像是由鮮血澆灌而成,身上的喜袍獵獵作響,臉上的皺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他的容貌在極速變化,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像是回到了當初十七八歲時的模樣。
除了……那一頭白發!
“住手。”眼看那畫卷朝著齊致遠當頭落下,韓致深和趙致敬兩個人終於再也坐不住了,對視一眼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同時出手。
一輪明月在他們的背後緩緩升起,九天之上有明月之光墜落,如同清澈的瀑布將他們的身軀淹沒在其中。
他們所修行的是最為正統的明月觀,並沒有像齊致遠這般研究出獨屬於自己的法術,也沒有像張致清一般推陳出新,將明月之相化作明月照大江。
兩輪明月緩緩升起,其光皎皎,每一縷月華中都有著億萬符文流傳,闡述著天地之道。
兩輪明月交相輝映,彼此的力量交織在一起,化作一片銀色的輝光,如同一片銀色的湖泊,將那畫卷托起。
哢嚓!
就像是有布帛被撕裂的聲音在空中響起,那一片銀色的湖泊直接炸開了,無儘的月華潰散在半空中,蕩漾起了無儘的漣漪,湧向了四麵八方。
韓致深和趙致敬兩個人聯手卻在易命殊手下連一招都沒有走過,直接就被擊潰了法術。
“你們兩個人身為道脈首座長老,不僅不聽掌門詔令,還敢為背叛宗門的敗類出手,若不將爾等正法,我禦法天宗萬載規矩何在?”
“我易命殊日後還如何鎮壓宗門?”
盤坐於九天之上無儘雷霆環繞的易命殊聲音淡漠的說著,而後緩緩伸出左手,隻見下一刻那張雷霆畫卷迎風便長,瞬間通天徹地,直接將那兩輪明月完全遮蔽。
“不好!”
韓致深和趙致敬兩個人麵色狂變,在那幅畫卷上感覺到了致命的危機,連忙不顧一切的燃燒法力,將自身所擁有的力量催動到極致。
但毫無疑問,沒有任何作用。
那畫卷中的力量傾瀉而下,就像是一片浩瀚的青天,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如同螻蟻一般,根本不堪一擊。
轟!轟!轟!
兩輪明月直接被壓的光芒黯淡,險些直接潰散,而後瞬間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到韓致深和趙致敬的眉心。
“這,這怎麼可能?”
“他恐怕已經元神九轉,走到了天人之路的儘頭。”
韓致深和趙致敬臉色都變得無比難看,剛才短暫的交手,他們的元神幾乎被打得潰滅,若不是易命殊手下留情,方才他們兩個人就已經魂飛魄散了。
“退!”
兩個人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同時抽身後撤。
可是已經晚了,有畫卷從天而降,散發著驚天動地的威勢,隻是輕輕一卷,就破滅了他們身上的護體靈光,並且鎮壓了其元神。…。。
唰!唰!
伴隨著兩聲輕響,韓致深和趙致敬直接被那畫卷卷起,而後不斷縮小,最終落在了易命殊的左手之中。
他的眸光緩緩移動,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齊致遠。
此時齊致遠已然追上了陸乘風與易命殊。
他們之間的距離隻剩下了數裡。
對於齊致遠而言,不過是一步之遙。
他看著被陸乘風抱在懷裡的楚致和,臉上卻並沒有流露出半點痛苦,反而微微帶笑,“師妹,我來娶你了。”
“哈哈哈,齊致遠,我看你是瘋了吧?”陸乘風張狂的大笑著:“你沒有看到嗎?楚長老她現在愛的人是我,她為了和我在一起,甚至願意私奔下山。”
“你還想要娶她?我看你腦子被驢踢了吧!”
齊致遠卻根本不曾理他,隻是淡淡的笑著,耳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根紅線從手中彈出,轉眼之間沒入了楚致和的眉心。
嗡!
楚致和的身體頓時散發出璀璨的紅光,等到所有的光暈消散之後,她身上竟然披上了一件大紅色的嫁衣,鳳冠霞帔,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