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又處理了一些軍務的陸雲逸拖著疲憊身軀躺到了床榻上。
身下是柔軟的毛毯,身上是厚重的棉被。
一聲舒服的歎息在房間內回蕩。
不知多少日沒有睡床,冷不丁地一睡還真有些不習慣,有些過於舒爽。
陸雲逸抿嘴笑了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緩緩將眼睛閉上。
一隻隻麓川兵跳過柵欄,掉入事先挖好的大坑。
“一...二...三...四...五...”
隨著時間流逝,坑還沒填滿,
急促的腳步聲就從屋外響起,還伴隨著李景隆怒氣衝衝的聲音。
“雲逸!雲逸你在嗎!”
還傳來了馮雲方有些慌亂的勸告:
“曹國公,大人剛剛睡下,已經將近四日沒睡了。”
“你讓開,我有天大的事!”
陸雲逸睜開蒙矓的眼睛,又一聲歎息響起,
他慢慢坐了起來,朝著大門喊道:
“雲方,讓曹國公進來。”
“吱——”
緊閉的房門應聲打開,身穿甲胄的李景隆急匆匆走了進來。
身上布滿灰塵,眼白也已經布滿血絲,顯得十分疲憊,不知幾日沒睡。
“雲逸啊,都司的王八蛋要搶咱們的功勞!”
陸雲逸臉上露出刹那間的茫然,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看向李景隆的眼神充滿古怪,
像是在說,你在開玩笑?
不過...很快!
陸雲逸眼睛瞪大,想到了一些事。
李景隆馬不停蹄地將今日所發生之事說了出來。
原來是前軍斥候部斬獲經過了很大程度的削減。
比如麓川營寨的戰事,剿滅之人就不止三萬,但功勳統籌上卻隻有兩萬。
聽著李景隆的絮絮叨叨,
陸雲逸揉了揉眼睛:“曹國公,都司的人怎麼說?”
“我管他們怎麼說,扣咱們的功勞就是不行,
你快起來,咱們一塊去找他們算賬。”
李景隆說著就拉住了陸雲逸的胳膊,開始用力扯。
陸雲逸坐在那裡,下半身紋絲不動,上半身前後搖擺,腦袋像是失去了支撐。
“曹國公...你彆搖,我給你說是怎麼回事。”
李景隆停止發力,有些詫異地看著陸雲逸:
“這事你也知道?”
“當然知道,這裡可是雲南,怎麼會克扣我們的功勳?”
陸雲逸在心中組織語言,沉聲開口:
“咱們的功勳沒有被克扣,隻是被劃撥到了京軍斬獲中。”
“京軍?”
陸雲逸點了點頭:“對,就是京軍。”
“京軍三衛為了守住定邊,手中精銳幾乎全軍覆沒,
都司便想著多補償一二,多添一些功勞,日後敘功的時候也多得一些。
但你放心,該我們的絕對不會少,隻是少了一些名頭罷了。
另外,大軍的一些斬獲也會調撥給洪福衛,以作補償。”
李景隆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居然還有這事?”
“上一次軍中會議時寧大人說過此事,當時我答應了。”
這麼一說,李景隆便想起來了,臉色古怪:
“原來是這回事,我就說當時覺得你倆在說什麼悄悄話。”
“嗬嗬。”陸雲逸乾笑兩聲,開口道:
“曹國公,嶽父已經與我說過了,
咱們立功太大,若是就這麼呈送給五軍都督府,難免太過出風頭。
一並算在京軍中,也算是一種保護。”
“曹國公應當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安撫京軍三衛,
這些日子,有很多重傷的人沒挺過來,又增添了不少死傷。”
李景隆臉色有些沉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說得沒錯,的確應該去看一看。”
但他還是露出幾分猶豫,五官扭打在一起。
“我就是覺得有些彆扭,多好的出風頭機會啊,
殲敵二十萬啊,這若是傳到京城,不知要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陸雲逸笑了笑,看來李景隆真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他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道:
“俞通源死了,死在大將軍手中!”
平地起驚雷,李景隆呆愣在原地,像是有一道炸雷響在耳邊。
“什麼!!”
李景隆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隻覺得頭皮都癢了起來。
俞通源死了?
“我怎麼不知道?”
李景隆便意識到了問題,聲調拔高。
作為大明國公,父親死了也沒多久,舊部還在,
此等大事,他沒道理不知道。
但隨即,一個嶄新的問題出現!
李景隆看向陸雲逸:“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陸雲逸壓了壓手,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是嶽父告訴我的,現在京城一團亂麻。
若是我等貿然出風頭,定然會被人當作靶子打,樹大招風啊。”
“這也是沐伯伯的主意?”
陸雲逸點了點頭,露出了幾分忌憚。
李景隆臉色凝重,心中思緒紛飛,話到這一步,他也不得不慎重起來。
若是京中真出了什麼亂子,還是少招惹為好。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生存之道。
同時,李景隆也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
不能有了幾分本事就飄飄然,
自己還差得遠,自己還年輕,要懂得隱忍,
將那些老家夥都熬死,總有出頭的一日。
在心中安慰自己許久,李景隆臉色連連變幻,他輕輕點頭:
“既然是沐伯伯的主意,我們還是老實遵從,
不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害我們。”
對於李景隆的小心謹慎。
陸雲逸絲毫不懷疑,這也很大程度體現在了戰事上。
秉持著能不接敵就不接敵的想法,
李景隆所率領的火槍兵乃是使用火藥箭矢使用最多的部眾。
聽軍紀官說,在麓川營寨中掃蕩時。
但凡懷疑裡麵有埋伏,李景隆所部總是先扔上幾顆石雷,弓箭手齊射一番,從不吝嗇。
李景隆坐在床榻邊,麵露深思
對於京城的局勢他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
他看向陸雲逸,本著來都來了的精神,湊近了一些,神秘兮兮地發問:
“雲逸,最近你和黑鷹在研究什麼?
怎麼神神秘秘的?我還聽說你們想要種地?”
陸雲逸笑了起來,也沒有隱瞞,將甘薯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聽到可能畝產四石時,
他眼睛都要瞪出來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四四四...四石?真的?”
李景隆臉上寫滿了渴求,
他經常出沒於皇宮,知道今上最大的煩惱就是糧食夠不夠吃,荒地開墾了多少。
若是一日不知,就會吃不下飯,以前餓怕了。
“曹國公切莫宣揚,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
等先種一期看看收成,若是牛吹了出去,最後成了一紙空談,那咱們可就丟大人了,
更何況,現在局勢這般緊張,輕易彆冒頭。”
見陸雲逸一臉忌憚的樣子,
李景隆心中也沒來由地生出一陣緊張,連連點頭:
“對對對,先種種看看,就算是畝產兩石也可,隻要不挑地就行!
咱們大明有太多的地沒法種糧食了。”
李景隆目光灼灼地看著陸雲逸,眼睛亮亮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種啊,老待在定邊也不是個事。”
陸雲逸知道他的意思,輕笑了起來:
“放心,我打算好好睡一覺,明日就去大理,
那裡的養濟院中我有熟人,拜托他來種。”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