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木柵與斷裂的旗幟在風中無力搖曳,仿佛是戰敗者最後的低語,
勉強想要抬起頭的旗幟,無力訴說著往昔輝煌與今日衰敗。
“這..發生了什麼?”
沐春十多歲就從軍,征戰沙場十年,大大小小的戰事經曆過無數,
但沒有一次,像今日這般荒唐,
這是一個足足能容納三十萬麓川軍的營寨,
即便主力已經離開,但依舊有軍民十萬,怎麼會變成如此模樣?
身後的軍卒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怔怔地看著前方。
卓曉峰即便已經見過一次,再次相見依舊是滿臉呆滯,他輕聲開口:
“大人,此去營寨十裡杳無人煙,儘是此等模樣,
屬下已經留下軍卒,繼續向北探查,尚且不知結果如何。”
沐春有些呆滯地點了點頭,
即便年紀不大,他臉上也寫滿了成熟,
但此刻,他卻像是一個備受震驚的青年人。
深吸了一口氣,沐春揮了揮手,帶領一眾軍卒快速前往。
踏入其中,
腳下,是焦土與鮮血混雜的地麵,
偶爾還能見到尚未完全冷卻的火星,在灰燼中跳躍,
如同戰場上未滅的戰意,不甘而又無奈。
四周,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有的被戰火燒焦,麵容難辨,
有的則保留著生前的驚恐與絕望,雙眼瞪大。
他們的視線穿過破碎的軍帳,看到了那隻剩下半邊的大門,
心中閃過疑惑,為何營寨中還會有大門。
但很快,他們便被眼前的場景所震驚。
大門兩側,密密麻麻堆積著屍山,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與惡臭味,讓人窒息。
屍山,高達三丈的屍山,
屍體密密麻麻堆疊在一起,能看到他們身上密集的彈孔。
“大人,火銃所殺。”
沐春輕輕點了點頭,心中那個荒唐的猜測再次湧現,
即便來時路上已經將這個猜測幾次拋棄,
但現在,似乎也不得不相信。
自己那位妹夫,似乎不知用什麼手段,攻破了麓川營寨。
一行人繼續走著,
偶爾,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與碎布,
仿佛還能聽到那些逝去軍卒的低吟與哭泣,在這死寂中回蕩,久久不散。
越向裡走,越是慘不忍睹,帳篷大多已被燒毀,
隻剩下幾處殘垣斷壁,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天空。
曾經的糧倉與武器庫,如今隻剩下空蕩蕩的框架,以及散落一地的殘骸,
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激烈戰鬥與潰敗。
狼藉荒唐、充斥慘烈,
一行人起初步伐很慢,但隨著深入,馬蹄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不管如何,那荒唐的猜測,
此刻已經成為現實,麓川營寨真的被攻破了。
隨著前行,二十裡的營寨此刻變得異常短暫,
沒察覺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最南邊,也看到了正在向回趕的斥候,
他們此刻雙目無神,走起路來踉踉蹌蹌,有些心不在焉...
卓曉峰見到屬下如此模樣,眉頭緊皺,快步上前,
“你們,發生了什麼?”
直到此時,那幾名斥候才反應了過來,
其中一名小旗連忙指了指北方,臉上帶著驚懼以及不可思議。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沐春眉頭微,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麓川營寨,
收起了心中荒唐,用力揮了揮手!
......
一行人穿過蜿蜒曲折的岸邊,踏入了北方山林地帶。
這裡的景象雖不如麓川營寨那般直接顯露戰爭的慘烈,
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更為壓抑的氣息。
山林間,隨處可見戰鬥留下的痕跡,
被砍伐倒地的樹木、被箭矢穿透的樹乾,
以及那些被匆忙掩蓋卻依舊顯露無遺的廝殺足跡。
但奇怪的是,這裡僅有廝殺痕跡,而沒有屍體,
甚至還能看到人形輪廓的血漬,唯獨沒有屍體。
那名斥候就在前方戰戰兢兢地帶路,很快...
他們走出了山林,來到了一片相對空曠的平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呼吸在刹那間停止,瞳孔劇烈搖晃,心神一時間沒有了思考能力。
眼前,一座由血肉與泥土共同鑄就人山,立在那裡。
人山高達數丈,寬廣無比,矗立於天地間,無聲地咆哮著戰場的殘酷。
陽光在這裡似乎也變得黯淡無光,
隻能勉強穿透人山表麵那層由屍體與泥土混合而成的厚重外殼,
投射出斑駁而扭曲的影子。
人山表麵,殘肢斷臂隨處可見,
它們或扭曲,或伸展,
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生前的掙紮與絕望。
這些肢體,有的已經風乾成枯木般的顏色,
有的則還殘留著些許血肉,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更令人心驚的是,人山上裸露在外的半截頭顱,
它們或睜大著眼睛,凝視著虛無,
或緊閉雙眼,想要逃避這無儘的痛苦。
這些頭顱與泥沙混雜在一起,有的已經麵目全非,難以辨認,
有的則還能依稀看出生前的模樣。
這些頭顱,就像是被時間遺忘的碎片,靜靜地訴說著一個個慘烈的故事。
風,輕輕吹過,
帶來了人山上泥土與血腥的混合氣息,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寒意。
一座石碑靜靜立在人山之前,
上麵清晰可見地雕刻著一行行小字。
[前軍斥候,亡者千一,皆吾之親故。
今,吾誓斬麓川賊兵五萬,
以慰吾兄弟之靈,鑄京觀以棲亡魂之永駐。
然,此舉亦使死傷者魂魄沉淪,永世難登彼岸。
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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