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定邊周圍的麓川營寨就已經冒出了滾滾炊煙,
一道道白色的煙柱出現在朦朦朧朧的黑暗中,
給夜晚的清冷徒增了一抹溫暖。
很快,當麓川營寨出現炊煙之後,
不過一刻鐘,定邊城內也出現了滾滾炊煙,大明軍伍同樣在生火造飯。
在戰事中,天還未亮的炊煙本就意味著戰事開啟,
現在麓川匆匆忙忙來到定邊,
還不等安穩一日就要展開攻伐,
這個速度極快,但大明也並非沒有預料。
此時,定邊府衙內,
京軍所屬的三個指揮使都已到達此地,
分彆是龍虎衛鄧誌忠,江淮衛趙安峰,以及與陸雲逸發生過衝突的和陽衛林士安。
另外還有洪福衛的沐晟,以及定邊城的城守穀景程。
一眾大人分立兩側,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在他們各自身後,站在準備奮筆疾書的軍中文書。
此次商討而出的諸多軍令,都以最快的速度下發。
這是軍中的規矩,一旦開戰,
不論是傳令兵還是文書都要全力以赴,
若是耽誤了訊息以及軍令傳遞,輕而易舉就會被軍法處置。
即便在場的一些文書身經百戰,見識過諸多大場麵,
但定邊城被圍,還是讓他們心中多了幾分陰霾。
一同列席的還有定邊城中的幾位大人。
同樣,這種陰霾也出現在幾位大人心中。
龍虎衛指揮使鄧誌忠臉色凝重,沉聲開口:
“陸將軍走時,曾將定邊的軍務交給老夫,並直言思倫法有九成可能會來攻打定邊,
現在,陸將軍所言證實,我等也做了諸多準備,但還不夠。”
話音落下,在場之人氣氛凝重,
不少人將眸光投向了此刻正捂著胸口的林士安。
林士安與初出茅廬的陸將軍在來時的路上起了衝突,被一腳踹斷了胸口肋骨。
現在,莫名其妙成了其麾下戰將,
即便陸將軍如今不在這裡,還是讓人心中古怪。
林士安靜靜坐在那裡,表情平靜,
對於周遭投過來的視線毫不在乎,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鄧誌忠隻是簡單地看了他一眼,便迅速將此事從心中掠過,
從軍之人,起衝突才是正常的,
若是和和氣氣的,還叫戰將嗎?
深吸了一口氣,鄧誌忠沉聲開口:
“現在,我等麵對麓川攻伐,隻有據守一條路,
因為敵軍人數太多,我等騎兵無法安置在城外,這也導致了我等隻能死守,
相比於以往的守城,此次要艱難得多,
希望諸位將領克服困難,不惜代價,將麓川兵阻攔在外。”
說完,鄧誌忠輕輕揮了揮手,
站在一旁的文書就將手裡拿的冊子放了下去。
“此番守城事關重大,一旦定邊遭陷,
整個大理局勢就會崩壞,還請諸位上心。
冊子上記錄的是城內的一些糧草軍械儲備,
以及此行戰事中應該做的事,還有一些粗淺的情報訊息。”
一眾大人連忙將冊子打開,仔細翻看。
當看清上麵的糧草儲備以及軍械儲備後,能明顯感覺屋內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趙安峰長出了一口氣,轉而看向定邊城守古景程:
“古大人,軍中有這麼多軍資,
昨日我問你還神神秘秘的,搞得本將還以為城內缺糧缺兵。”
古景程是一名年近五十的老者,此刻嘿嘿笑了起來:
“趙將軍,這些都是秘密從各處調來的軍資糧草,
鄧將軍吩咐了,不能向外泄露。”
趙安峰臉色凝重下來,輕輕點了點頭,眉宇間出現了一些煞氣:
“昨日本將已經抓了十多個軍中細作,
既然思倫法將目光放在了定邊,城內還不知要有多少細作。”
鄧誌忠輕輕點了點頭:
“這也是本將擔憂之事,在接下來的戰事中,
尤其是四方城門,一定要派心腹看守,
本將說句難聽的話,
一些外族人以及土司人,能讓其上城牆就上城牆,
不要參與糧草軍械運輸以及看護城門之事,水源也要讓他們遠離。”
說話時,鄧誌忠看向了古景程以及沐晟,
二人手下都是雲南兵,難免有些土司之人。
古景程臉色凝重:
“鄧大人還請放心,我部麾下的軍卒自從麓川戰事開始,
已經篩查了四遍,剩下的軍卒都是忠實可靠之輩,
不過,既然鄧大人不放心,
就讓其處在四方城牆下,做一些軍械準備方麵的事務,
就算是出了問題,也能及時發現。”
鄧誌忠聽後輕輕點了點頭,“那就辛苦古大人了。”
“鄧大人說笑了,都是為了守城,自當竭儘全力!”
鄧誌忠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沐晟。
沐晟沉聲開口:
“鄧大人放心,我部麾下的外族人已經儘數安排在一線對敵,
南城牆兩個側門一個正門,
守將都是父親以往的舊部,忠誠不用懷疑。”
如此,屋內氣氛又輕鬆了一些,
戰事臨近,臨陣磨槍提升戰力是癡心妄想,
隻能儘量查缺補漏,少犯錯。
至少,在座的都是軍中精銳,已經將能預防之事做到了極致。
等到一眾將領將手中文書看完,
鄧誌忠將所有人的神情收於眼底,心中輕輕歎了口氣,
在猶豫是否要將前軍斥候部傳回來的情報告知他們。
眾人看到了他眼中的猶豫,
但並沒有出聲勸說,隻是靜靜等在那裡。
過了沒一會兒,鄧誌忠心中便閃過決斷,沉聲開口:
“本將還要與諸位說一件事,是三日前陸將軍送回來的軍報文書。”
在場之人麵露詫異,紛紛將眸子投了過來,
他們都知道陸雲逸率軍去往景東。
起初認為是要去堵住思倫法後路,
但現在...得知陸雲逸早就知道麓川將要來進攻定邊的消息後,
前軍斥候部的動向就有些耐人尋味。
鄧誌忠沉聲開口:
“陸將軍此番前去景東,一是為了堵住思倫法的後路,
若是確定他一心紮在楚雄,
那我等也要出城對敵,去搶占禮杜江東岸。
但現在,思倫法來了大理,那陸將軍的軍務也隨之改變,
他會在景東不惜代價拖住麓川後方的大軍,讓他們無法馳援定邊。”
“什麼?”古景程眼睛猛地瞪大,發出了一聲驚呼,
“鄧大人,若是沒記錯的話,
陸將軍走時隻帶了五千精銳還有三千戰馬,
而麓川營寨在我們的探查中,
至少有人十萬,其中戰兵五萬,
這,如何阻?”
此話一出,不論是林士安還是趙安峰,瞳孔都驟然收縮!
他們是軍中宿將,自問有幾分本事,
但想要憑借五千戰兵就阻攔十倍於己的敵人,
難於登天,他們也沒有自大到如此程度。
林士安臉色來回變幻,最後狠狠一咬牙,還是沉聲開口:
“麓川包圍中,北麵投入的兵力最少,營寨也尚未修築完全,
我部騎兵可以拚死一搏,衝出包圍,
給陸將軍送信,讓其從景東撤回,遊弋在大理之外,充當我等在外牽製之兵。”
坐在他身旁的趙安峰眉頭微挑,
將腦袋轉了過去,麵露詫異。
此言無異於是給陸雲逸從景東撤回來找一個理由,
畢竟,守城之道,死守是最笨的法子。
沐晟也將眸子投了過來,原本緊繃的神情舒緩了一些,
對於林士安此人印象有些改觀,
至少在大是大非上,沒有錯。
鄧誌忠緩緩搖頭:
“這也正是本將要與爾等所說,
陸雲逸在送回來的文書中寫明,
敵軍任寨至少十三萬六千人,其中戰兵過半。”
什麼?
屋內原本緩和的氣氛在刹那間凝固,
若是這六七萬戰兵來到定邊,
會對戰局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他們心裡都清楚。
甚至,思倫法有了如此戰兵,就可以分兵,
一隻手圍困定邊,另一隻手深入大理。
如今大理境內有多麼空虛,林士安與趙安峰是最清楚之人,
畢竟,他們就是從大理內抽調而來。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