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紅色的太陽緩緩從天空消失,帶走了大片的火紅雲彩。
白日的溫暖和煦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絲絲冷風彌漫。
軍帳中,陸雲逸坐在桌案後,
頭發有些潦草,臉上略顯油膩,就連原本清澈的眼中也彌漫上了血絲,
與白日的英俊模樣大相徑庭。
白日時間過去,
手中軍報文書一本一本地批閱而過,
原本堆積如山的半桌文書,此刻已經少了將近三成。
但在如今有些昏暗的軍帳中還是顯得龐大。
陸雲逸正心煩意亂之時,眼前世界突兀亮了起來,
輕咦一聲,抬頭查看。
原來是馮雲方將軍帳中的蠟燭點燃....
陸雲逸此時才緩了過來,腦海中的緊繃漸漸鬆弛,身上疲憊湧了上來,
“這麼快就天黑了....”
這時,馮雲方將放置在一旁的食盒拿了過來,輕聲道:
“大人,先來吃飯吧。”
“哪來的?”陸雲逸麵露詫異。
馮雲方開始將菜肴以及飯食拿了出來,一股飯菜肉香味彌漫開來,
“是夫人送來的,還囑咐我要在天黑之後命大人儘快吃,否則味道便不好了。”
陸雲逸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看了看手中的文書,沒有思考便做出了決定,
將文書一丟,站起身來到了桌案旁坐下。
一邊走一邊說:“今夜定然是要無眠了,早一些吃也好。”
馮雲方此刻已經將三菜一湯擺放整齊。
“夫人吩咐了,明日要出征,讓大人您早些休息。
若是您不休息,還讓我告訴她。”
醬烤鴨胸、紅燒獅子頭、翠玉蝦仁炒芽菜,還有一道肚肺湯。
陸雲逸看著桌前的飯菜,滿意地點了點頭,食指大動。
他坐下後杵了杵筷子,笑著說道:
“會告訴她嗎?”
“那自然是不會。”
馮玉芳嘿嘿一笑,從一側方桌上拿過茶杯與茶壺,
又倒了一杯茶推了過來,恭敬說道:
“大人,可以吃了,都已經試過了。”
直到此時,陸雲逸才點點頭動起了筷子。
一旁的馮雲方離開桌案,將軍帳的帷幕拉了下來,而後走近一些小聲說道:
“大人,上午時曹國公將一直關押的劉長世帶走了。”
“帶走了?”
馮雲方用力點了點頭:
“根據守衛的弟兄們稟告,曹國公見了一個人後便將劉長世帶走了。”
陸雲逸一邊嚼著獅子頭,一邊麵露思索:
“跟上去了嗎?”
“回稟大人,劉大人已經派人跟上去了,傍晚時剛剛回來。”
說著,馮雲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將其舒展後,平鋪在桌麵上:
“劉長世去了這裡。”
[定西街十八號當鋪]
陸雲逸端著飯碗側頭看去,點了點頭,將這個地點記下。
這應當是昆明城中錦衣衛的據點之一,級彆應當不低。
“知道了,不要聲張,當作沒有發生。”
“是。”馮雲方重重點了點頭。
陸雲逸吃飯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不到一刻鐘,就將眼前的三菜一湯,還有兩大碗米飯儘數吃完。
七分飽。
陸雲逸輕輕摸了摸肚子,七分飽。
很快感受到了一絲贅肉,不由得搖了搖頭,感慨道:
“這半個月來,做的都是簡單操練,肚子都大了,看看我是不是胖了?”
馮雲方歪著頭打量,甚至還退後了幾步,最後搖了搖頭:
“大人,沒什麼變化,倒是...有些憔悴了。”
此話一出,陸雲逸臉色一黑,
將手掌伸出,用力握了握,筋骨其鳴依舊有,
但力量似乎不似以往那般充盈,轉而發出一聲歎息。
“美色誤人啊,明日出征,終於能歇一歇了。”
一旁的馮雲方怔怔地站在那裡,不敢說話,
可即便他不說話,陸雲逸也將眸子投了過來,
上下打量著他,馮雲方與他差不多大,將近二十,
但臉上可沒有絲毫稚嫩,反而帶著一種成年人的老辣,
加之他長得極為方正,說是二十五六歲都尚可。
“準備什麼時候成婚?家中有沒有中意的人?”
原本大大方方的馮雲方瞬間變得扭捏起來,露出幾分靦腆:
“前些日子家中來信了,說是給介紹了一門親事,
胖嘟嘟的,長得俊俏,就是城南頭賣鞋王嬸家的女兒。”
似是說到了開心的事,馮雲方忍不住抬起手撓了撓頭,
直到此刻,他才露出幾分年輕人應該有的羞澀。
陸雲逸聽後想了想,腦海中很快便浮現出一個鼻涕橫流的女娃,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是誰了,她還來過學舍。”
馮雲方麵露激動,連連點頭!
“馮大爺整日念叨著傳宗接代,
現在你也算是出人頭地了,等戰事結束回去後就抓緊成婚!
到時軍中給你出一份大大的賀禮,保證讓你那小娘子滿意。”
馮雲方的笑容無法抑製,不停地傻笑,連連點頭:
“多謝大人。”
“軍中準備回去成婚的弟兄你幫本將多打探著點,
將名單都記下來,到時候本將挨個去祝賀。”
“多謝大人,若是您能去啊,他們要樂死。”
“哈哈哈。”陸雲逸笑著擺了擺手:
“行了,本將要處置軍務了,等晚上提醒我巡營。”
“是!”
......
景東,禮杜江邊,
夜色深沉,麓川國主思倫法孤身立於江邊,
四周被黑暗吞噬,
唯有他那堅實強壯的身軀在黑暗中顯出一絲輪廓,
還有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不屈光芒。
月光偶爾穿透厚重雲層,斑駁地灑在他的盔甲之上,反射出冷冽光輝。
前方,大江之上,波濤洶湧,水聲轟鳴!
水霧在空氣中碰撞彌漫,使得眼前夜色多了一層朦朧。
朦朧之中,一座座由船隻木板臨時搭建而成的浮橋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宛如巨龍橫臥,連接生死兩岸。
每一塊船隻木板周圍都有兩名膚色黝黑的天竺人在水中飄浮,
他們一人牢牢抓著繩索,另一人抓著木板與船隻,不讓其被湍急的流水衝走!
他們的身形在黑暗的江水中起起伏伏,
不知何時就會少那麼幾個圓滾滾的腦袋,不知去向何方。
每當此時,在岸邊早就準備好的天竺人就會深吸一口氣,
毅然決然的從搭好的浮橋走過去,
接替那些消失同族的位置!
木板在水波拍打下輕輕搖晃,不僅承載著其上軍卒的命運,也承載著水下天竺人的命運。
每當一座浮橋搭好,
麓川軍卒就會毅然決然地踏上浮橋,手持長槍利劍,快速衝向對岸!
黑眼中,能看到他們臉上寫滿堅毅決絕!
兩岸微弱的火把在夜色中搖曳生姿,為他們指引方向。
過橋時,不時有軍卒踩空,發出一聲慘叫,而後消失在湍急的江水中。
甚至,會出現一整座浮橋因為繩索斷裂而被儘數衝走,
不僅行走在上的軍卒以及戰馬被江水淹沒,
護著木板以及船隻的天竺人也會被連帶著衝走,被江水吞沒。
一切發生得悄無聲息,周遭軍卒聽到慘叫聲,
隻是默默看了一眼,便迅速過橋..
思倫法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
作為一國之君,他深知此戰對於麓川的重要,
不僅關乎麓川的存亡,還關乎著整個西南之地的歸屬!
安南,老撾司、緬甸、暹羅,等等西南諸國,都在關心麓川勝負,還給了一些支持。
麓川若是贏,那這西南之地還是他們的,
麓川若敗...
牽一發而動全身,周遭之國沒有一個好下場。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濃濃的水汽撲麵而來,
他已經聞到了空氣中蘊含的血腥以及榮耀。
“為了麓川,為了家園,必須勝利!”
思倫法心中默念,聲音雖輕,卻仿佛能穿透夜色。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