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冷風呼嘯,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
將整個昆明城都陷入一片朦朧之中,空氣中似是湧起了陣陣薄霧。
時辰已經臨近子時,昆明城因為是軍鎮,宵禁執行的尤為嚴苛,
此刻大街上已經空空如也,
隻有打更的更夫披著雨衣,行走在街巷之中,時不時傳出聲音。
“逢凶化吉,平安無事~”
昆明城西南方,靠近城牆的大半區域都被軍寨所占據,密密麻麻地駐紮著諸多守衛昆明的軍卒。
此時,距離軍寨不遠處,
一行百餘人悄無聲息地走在空曠的青石板路上,
雨滴落地的聲音嗒嗒作響,還伴隨著略顯沉悶的腳步聲。
此行領頭之人是布政使司的參議孟遠航,
也是右參政劉陽文的心腹之人,負責操持具體的事務。
參議為從四品官階,負責具體執行兩位參政派發的諸多政務,
具體人數根據布政使司的政務繁忙而異,沒有具體定額。
一些頗具背景但本身又沒有什麼高強本領的衙內往往被安排此職。
孟遠航自然不在此列,他在布政使司負責的是有關馬政的諸多事宜,
平日裡繁忙萬分,被左右催促,
以至於不到五十歲的年紀,頭發與胡子早已花白。
今日下去,他受劉大人的命令,
前來前軍斥候部接受來自草原的高頭大馬,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他步伐輕快,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笑意。
有了這一千戰馬,至少能解決眼前的燃眉之急,
更何況,前軍斥候部戰馬諸多,
現在開了個好頭,還怕後麵沒有好消息嗎?
一想到這,孟遠航嘴角的笑容便愈發擴大,在雨天執行政務的煩悶也消逝一空。
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軍營,他回頭發出一聲低喝:
“都給本官聽好了,此行乃機密,不能向外有絲毫透露,
接收到戰馬之後,立刻將其掩口遮蹄,離開時不能發出絲毫聲響!”
聲音快速在隊伍中傳達,所有人都感覺到陣陣怪異。
執行政務,怎麼倒像是去做賊,
不過孟遠航沒有解釋,他們便沒有發問,天塌下來有大人們頂著。
就在這時,一名更夫搖搖晃晃的從街角鑽了出來,
“逢凶化吉,平...呃!”
更夫年紀不小,身形乾瘦,
看著突如其來的百餘道人影怔怔地愣在那裡,
眼前這些人雨衣豐厚,
將整個臉頰都遮擋在兜帽之中,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更夫身體顫了顫,忍不住後退一步,
但考慮到職責,還是顫聲聲發問:
“你...你們是誰!”
孟遠航眼中閃過一絲陰鬱,來時他曾仔細規劃過路線,
確保不會碰到沿途的更夫以及巡城軍卒。
但沒承想還是碰到了,應當是此更夫動作緩慢,沒有儘心巡視。
深吸了一口氣,孟遠航上前一步,
從懷中掏出令牌,舉在身前,沉聲開口:
“我等是布政使司之人,有政務在身,速速讓開!”
更夫呆愣在原地,怔怔的看著令牌,鬼使神差的靠近了一些,
還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拿過來看一看。
見此情形,孟遠航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呼吸有幾分急促,
若是換作以往,何至於此?
孟遠航壓製住心中暴怒的心緒,將令牌遞給了身旁經曆秦淩風,吩咐道:
“給他看。”
吏員快步跑上前來,將令牌遞了過來。
更夫接過仔細查看,的確是布政使司的令牌。
想到前方都是衙門的人,更夫反而不怎麼怕了,
彎曲的腰杆也挺了起來,有些詫異地盯著他們,小聲嘀咕:
“平日裡走一走也就算了,怎麼現在還在外麵亂晃。
現在都司下了死命令,任何人在夜晚出沒都要記下來。”
說著,更夫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小冊子,遞了過去:
“你們記一下吧,要不然出了什麼事,小人不好交代。”
秦淩風看著冊子,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心緒,
看了看不遠處的軍營,
眼見隻有一步之遙,卻遇上了此等愣頭青。
此等感覺,讓人抓狂。
秦淩風一把奪過冊子,快速將其張開,
也不管下著的蒙蒙細雨,
就這麼快速書寫了一行文字,而後遞了回去。
“嘴巴老實點,不要四周張揚,
大人物辦事,殺你就和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更夫撇了撇嘴,將冊子拿了回來,
收進懷中,從隊伍一側快速離開....
低著頭不敢看他們。
見更夫離開,秦淩風回到隊伍稟告了一番。
孟遠航輕輕點了點頭:
“繼續走吧,今夜一定要完成那些戰馬的轉移與安置。”
“是!”
一行人快步行去,很快就遭受了軍營守衛的阻攔,
當他們出示了都司的文書後,得以順利進入。
....
不遠處,更夫靜靜站在牆角的陰暗中,
看著一行人消失在軍寨,眼中閃過疑惑,神情莫名。
這時,一串清脆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一道渾身籠罩在黑影中的人出現,
“看什麼呢?”
更夫被嚇了一個哆嗦,
連忙回頭去看,滿臉驚恐,
當看到來人後,不由得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喜色:
“大人,您吩咐的我都照辦了,還真有人不守規矩。”
說著,更夫將懷中的冊子遞了過去,低聲道:
“大人,剛剛那人乃是都司的經曆秦大人,
但他寫的卻是經曆李大人的名字,
不過不要緊,小人看到他是用右手寫的字,字跡應該是對的上。”
“嗯。”
黑衣人接過冊子,對著陰沉的月光仔細打量,輕輕點了點頭。
而後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銀子,丟了過去。
“今日之事不得向外透露,否則你全家都要遭災。”
“放心吧大人,小人知道規矩。”
“嗯,去吧。”
更夫將銀錠揣入懷中,牢牢捂著,迅速離開,腳步飛快。
黑衣人拿著冊子也消失在黑暗中。
...
軍寨內,孟遠航一行人跟隨著接應之人迅速穿過諸多營寨,
躲避開諸多巡邏的軍卒,
很快便來到了前軍斥候部駐紮之地附近。
一來到這裡,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巡邏守衛的密集與森嚴,
成片的軍帳,幾乎沒有錯漏,總是會有軍卒穿梭其中。
而且,前軍斥候部中還有幾頂頗大的軍帳正亮著燈火,一些人影在其內來回走動。
“這是在做什麼?”
孟遠航看著那巨大軍帳,麵露疑惑。
“識字。”
接應之人是此處軍寨的值守,三十餘歲,長相方正,名為宋文昊,
“不僅識字,還有諸多文書以及大人傳授兵法。”
說話時,他臉上露出幾分怪異,又有幾分羨慕:
“若是我參軍之中有如此大人,那也不至於三十歲還是個軍寨的守門之人。”
沒有理會他的牢騷,孟遠航視線在前方左右轉動,問道:
“交割的地點在哪?”
“等一等,馬廄處現在有人巡邏。”
“等多久?”
“一刻鐘。”
“好。”
孟遠航輕輕點了點頭,麵露激動,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
不遠處,一座平平無奇的軍帳,
門口的帷幕被掏了一個窟窿,一根千裡鏡伸了出來,
依稀能看到那充滿激動的眼神!
李景隆站在軍帳內,死死地盯著來人,不由得罵道:
“這些王八蛋,還真敢來。”
劉黑鷹站在不遠處,從軍帳的外壁向外看去,臉上露出幾分冷笑,
“曹國公放心,一旦他們進入馬廄,
到時就將其儘數抓獲,人贓並獲。”
“倒是那宋文昊,身為軍寨值守,
居然吃裡扒外,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景隆目不轉睛地盯著,輕聲開口:
“他們拿著都司的文書,這宋文昊不答應也不行,
真正吃裡扒外的,還是都司裡那些大人物。”
說著,李景隆臉上露出幾分可惜,
想到了那被燒毀的名冊,歎息一聲:
“若是那名冊沒有被燒,便可以借此機會肅清一番。”
劉黑鷹聽後眨了眨眼睛,小聲開口:
“曹國公還是忘記此事吧,除非將名單上的人都抓了,
要不然利用名單抓人,還不知要給自己招惹多少仇敵。
那上麵人數雖然不多,而且大多集中在大理府以及昆明府。
但他們背後還有人,沾親帶故的自然要牽扯出一片,
他們隱藏在暗中,說不得什麼時候就給咱們來一記悶棍。”
這個道理李景隆也懂,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