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時,陳書翰心滿意足地下衙,離開都司,返回距離都司不遠處的家中。
同樣是在太華街,
隻不過是在靠近外麵的位置。
這處房舍極為氣派,同樣是五進,
乃是打下雲南後,朝廷論功行賞賞賜的宅院。
相比於賞賜的錢財以及官職,此等宅院不算什麼。
陳書翰將戰馬丟給下人,
興衝衝地走進宅院,很快便在正堂等待他的夫人,
夫人三十餘歲的年紀,風韻猶存,身段婀娜,
見他回來,臉上出現一抹淺淺的笑意,連忙迎了過來,
接過了他脫下來的袍子,親昵地發問,聲音輕柔:
“夫君今日上衙累壞了吧,聽說現在都司事務可是十分繁忙。”
陳書翰坐了下來,接過夫人遞過來的茶水,小口小口抿著,
臉上始終掛著笑意,隨意擺了擺手:
“我可算是知道了,
為何衙門中那些大人這麼大年紀還整日操勞政事,動不動就不回家,
原來坊間傳聞不假啊,
權勢才是真正的長生藥。”
“夫人,不瞞你說,
為夫雖然才三十有餘,但以往上衙都是昏昏欲睡。
直到現在接了這防務的差事,這才感覺活過來了。
為夫還從未有過如此充實的日子,
上衙的這幾個時辰,過得飛快,遙想以前,過得都是苦日子啊!”
陳書翰一邊笑一邊抓住了崔夢竹的手,將其攬入懷中:
“夫人,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讓你整日在家中惦記,還請夫人放心,為夫定然要闖出一片天地,
讓你在那些好友麵前,長足了臉麵!”
崔夢竹輕輕咬了咬嘴唇,手掌輕輕拍打他的肩膀:
“死人~說的什麼話,
臉麵不臉麵的有那般重要嗎?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好。”
說到這,陳書翰四處打量了打量,怒從心中起:
“那臭小子又出去鬼混了?”
“哎~兒子願意出去就出去嘛,
前些日子聽了那陸將軍的課業,
他一直都往演武堂跑,我看他呀,是想要從軍打仗。”
崔夢竹雙手環抱住陳書翰的脖頸,眼睛轉動,輕聲道:
“若是兒子真想從軍,不如你去與陸將軍說說,
看看能不能進入前軍斥候部,
我看他這幾日都在念叨,想得緊,還找出了一些北疆戰事的軍報。”
此話一出,陳書翰臉色有幾分古怪,連連變幻。
崔夢竹見他如此表情,眼中閃過一絲悔意,連忙找補:
“夫君~無妨,我看兒子也是一時興起,
到時隨便找個衛所將他丟進去磨煉一二即可,
過不了幾日他就要跑回家了,也省得夫君去求人。”
陳書翰沒有說話,隻是將夫人又抱緊了一些,
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呼吸都有點急促,最後還是平息下來,聲音空洞呢喃:
“都司內的大人想要從前軍斥候部獲得一些戰馬,
但他們不敢說,隻能借布政使司的劉大人之口。”
“戰馬?”
崔夢竹有些詫異地抬起腦袋,看向靠在她胸前的夫君,提醒道:
“他們有那麼大的膽子?
陸將軍現在雖然被停職,但可是西平侯的女婿,
這才剛剛成婚幾日,他們就將主意打到了這裡?”
“膽子大不大與是誰沒有關係,隻看好處,
那麼多草原戰馬,平日裡接觸不到也就算了,
如今就在眼前,怎麼能不生出覬覦之心?
隻是夫人說得對,他們的膽子太小了,以至於都縮在後麵,慫恿著為夫上前。”
說著,陳書翰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露出幾分冷笑。
崔夢竹怔怔地看著他,心中大驚,發出一聲驚呼:
“啊.....夫君,他們派你去做此等事?”
“他們竟然如此不念舊情,夫君,這個差事不能接。”
崔夢竹風韻的臉龐上露出幾分慌亂:
且不說那陸將軍是個能耐人,就說如今軍中的曹國公,
咱們哪一個都惹不起啊,咱們不趟這個渾水。”
“乖,聽話。”
崔夢竹捧起了陳書翰的腦袋,
輕輕在他的額頭吻了一下,
又將其攬入懷中,又輕輕撫摸,聲音呢喃:
“夫君,咱們的日子已經足夠好了,
父親留下了花不完的錢財,朝廷也對你我照顧有加,
前些日子左將軍來時,還帶了穎國公的話,
讓你在雲南好好待著,
等下一次動兵之時將其調過去,咱們可不折騰。”
但陳書翰卻一直沒有說話,
屋中的氣氛一點點變得凝重,崔夢竹的呢喃聲音也一點點平息。
過了不知多久,陳書翰發出了一聲歎息:
“不是他們給了為夫這個差事,而是為夫借坡下驢,希望能做這個差事。”
崔夢竹怔怔地看著他,
薄且紅潤的嘴唇緊抿,瞳孔微微收縮,眼中似是閃過一些淚花,
“夫君,就這麼好好地過日子不好嗎?”
陳書翰輕輕搖了搖頭:
“爺爺、父親、大哥二哥都死在軍中,
我是個沒本事的,也是個不爭氣的,
但怎麼能窩窩囊囊地過一輩子?
穎國公不知說過多少次了,要帶我去出征平叛,積攢一些軍功。
可穎國公也難啊,眼見仗越來越少,湧進來爭功的人卻越來越多,
為夫沒有靠山,隻有一些情誼,這怎麼夠呢?
每次穎國公回信解釋,為夫都不想看,他有他的難處,
穎國公為我要了如此官職,又謀了世襲的指揮僉事,
穎國公與朝廷早已不欠咱們什麼,我又如何能屢屢要求更多?
要想保住家中的富貴以及恩榮,還是要靠自己的本事。”
陳書翰的聲音越來越低,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崔夢竹早已淚流滿麵,不停地搖頭,嗚咽聲響了起來:
“夫君...不是這樣的,
就這麼過日子也是極好,何必去爭權奪利呢?”
陳書翰目光凝實,眼神清冷,努力抿了抿嘴:
“夫人,咱們不能鬆懈啊,
連陸將軍那等人都要遭遇覬覦,何況為夫?
現在是都指揮僉事,以後可就不好說了。
為夫無權無勢,白白占著位置,
若不是蘇大人屢次庇護,說不得現在的官位也要讓出去。
為夫不能不爭啊,官場不進則退,更何況是我這等人。”
崔夢竹忽然有些心疼這個男人,將他摟的更緊了一些,
“夫君,這些事不要憋在心裡,與妾身說不說,也痛快一些。”
“為夫是男人,外麵的困難與你無關,
夫人莫要擔心,為夫會處理好此事。”
“夫君!”崔夢竹的聲音大了一些,
“他們是在利用你啊,一旦此事做成,他們坐享其成,
你與西平侯以及曹國公還有陸將軍交惡。
一旦做不成,他們就會借此發難,
拿曹國公以及西平侯說事,讓你交出官職,以保存自身,
到那時候,咱們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陳書翰默默聽著,也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發出一聲嗤笑,聲音中帶著幾分莫名:
“夫人,這世上能被人利用也是一件極為不容易的事。”
他輕輕撫摸著崔夢竹的脊背,眼神堅定,聲音冷冽: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