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過,遊魚部南方城寨營門大開,明軍入寨。
四方城寨上的遊魚神大旗已經換上了白色,
守衛軍卒手中也沒有了刀兵,
而是孤零零地站在那裡,略顯萎靡,身形變得佝僂。
相反,披堅執銳的前軍斥候部入城,
高大的身軀以及漆黑的甲胄使得遊魚部的百姓麵露畏懼,
原本不寬敞的曲徑小路上,如今顯得尤為寬闊,
站在兩旁的百姓,退後,退後,再退後。
前軍斥候部軍卒們顯得尤為興奮,他們還是第一次打如此戰事,
居然不用動刀兵,也不用殺戮。
如今他們的精力尤為旺盛,進入城寨後迅速分散於遊魚部的各個位置,
仔細探查搜查,將兵器收繳...
隨著一道道軍令下發,遊魚部沒有任何抵抗,
所有戰兵都老老實實地待在中央廣場,
身上的武器甲胄也早已消失不見,堆積在一旁,此刻正在被文書清點數量。
過了將近一個時辰,遊魚部的一切才清點完成,
所有百姓被彙聚到遊魚部中央廣場上,站立在巨大的遊魚神雕像下。
城寨之外,陸雲逸與李景隆身騎戰馬,靜靜等那裡,沒有入寨。
雖然遊魚部已降,
但李景隆身份不凡,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為好。
李景隆看著城寨四方已經完成換防,掛上了明軍大旗,不由得麵露感慨:
“雲逸啊,就這麼打下來了?我還以為要耗費好一番功夫。”
陸雲逸臉色平靜,輕輕一笑:
“從雲龍州以及大理的情報來看,遊魚部的族長毫無疑問是個聰明人,
對於聰明人,最好的辦法不是直接攻殺,而是讓他們知難而退,
現在遊魚部已經被逼到了角落,
不降就死,阿普紮看得明白,他會自己說服自己的。”
此言一出,不僅是李景隆麵露佩服,身旁的一些將領同樣如此。
前軍斥候部所過之處,向來是能殺儘殺,
麵對向來凶悍的遊魚部,本以為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廝殺,
卻沒成想比以往任何戰事都要簡單,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其拿下。
李景隆沒來由的笑了起來:
“本公活了這麼多年,還不知道點點筆墨,一紙信箋就有如此威力,
這國公啊,還真是沒白當。”
大理戰事初步結束,李景隆有些興奮,說話肆無忌憚。
周遭都是親密之人,也就無所顧忌,同樣跟著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張玉從城寨內衝了出來,麵容恭敬,遞上來了一封冊子:
“曹國公,陸將軍,
這是遊魚部的人數清點以及軍械甲胄數量,
城寨內也經過清掃,沒有遺漏,可以入寨!”
李景隆接過冊子,看都沒看就遞給了陸雲逸,
“曹國公,還是看一看為好,
想要了解一個部落以及族群,從人口結構上就能看出很多端倪,
老弱婦孺有多少,戰兵有多少,青壯有多少...
掌控了這些數字,遊魚部也就沒有秘密。”
李景隆眨了眨眼睛,連忙將冊子拿了回來,
一邊揮手入寨,一邊就著火光翻看起來。
隊伍緩緩入寨,
陸雲逸身穿尋常的漆黑甲胄,
而李景隆則換上了那一身象征著權勢的鎏金甲胄,
隊伍行走在遊魚部的石子路上,
被兩側的火光映照,年輕的臉龐顯露,有些英氣不凡。
遊魚部的所有人都被聚集,此刻道路顯得有些靜悄悄的,
戰馬行走在上,噠噠噠的馬蹄聲顯得格外具有威嚴。
李景隆看著手中冊子,眉頭緊皺到了極點,臉上露出一絲莫名,小聲說道:
“雲逸,這遊魚部竟然沒有老人?”
嗯?
陸雲逸將眸子望了過去,眼中閃過莫名,
“什麼?”
李景隆臉色也有些古怪,將冊子遞了過去:
“雲逸你看,這遊魚部真是古怪,沒有老人,
卻有兩千名青壯,一千五百名女人,還有...將近兩千個孩子。”
陸雲逸接過了冊子,定睛一看,臉色猛地嚴肅。
“怎麼有這麼多孩子?”
一個五千人部落的正常人口結構是兒童占兩成到三成,
青年成人共占五成,另外兩成是老人,
遊魚部不過五千人,能有個一千多孩子已經是頂天,
如今卻有將近四成的占比,這顯然不對。
至於沒有老人...陸雲逸見怪不怪,
在草原上,作為累贅的老者,往往會被族群所放棄,
在西南這廝殺更為激烈之地,出現如此情況,也是理所應當。
李景隆見他神情嚴肅,不由得發問:
“雲逸,這是何種原因?”
陸雲逸緩緩搖了搖頭:
“我們對於遊魚部的了解還是太少,真相如何,還是要見一見他們才知道。”
李景隆輕輕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
不多時,將近五百名軍卒護送著陸雲逸與李景隆來到了遊魚部的中央廣場,
二人一眼就見到了那惟妙惟肖,顯得巨大的遊魚雕像。
李景隆的瞳孔微微擴大,眼中閃過不可思議,
他看了看周遭的房舍,大多是茅草屋,此等窮苦部落,居然有如此惟妙惟肖的雕像。
陸雲逸瞳孔同樣微微擴大,眉頭旋即緊皺起來,
從這遊魚的雕刻水準來看,
不像是遊魚部所能具備之物,倒像是大明的工匠所鑄。
此時此刻,因為他們的到來,偌大廣場之上多了幾分喧鬨,
遊魚部的人將眸子投向了那騎在戰馬上的兩名年輕人,
視線大多放在一身鎏金甲胄的李景隆身上,臉上帶著明顯畏懼,隻因他這一身行頭太過威嚴。
李景隆察覺到了注視,臉色旋即收斂故作冷淡,靜靜掃視四周,
每當有百姓與他對視,都會被心中恐懼蟄伏,默默低下腦袋。
隻有...處在廣場中央的那一些孩子,睜大那大而明亮的眸子,迎接上李景隆的眼眸,
他們眼中帶著好奇與窺探,看著那高頭大馬以及甲胄,臉上帶著垂涎渴望。
看到這些孩子,不僅是李景隆愣住了,就連陸雲逸也愣住了。
這些孩子...渾然不像是麓川人那般漆黑乾瘦,皮膚乾裂,
反而如瓷娃娃一般聚在一起,
大的有七八歲,小的還在繈褓中,被裹得嚴嚴實實。
他們皮膚白皙,身體強壯,
就連所穿的衣衫都精致無比,與周圍衣衫襤褸的遊魚部族人截然不同。
更重要的是,這些孩子五官俊俏,
有著不似麓川人的麵孔,倒像是明地的孩子。
陸雲逸眉頭緊皺到了極點,仔細思索大理府近些年的邸報,沒有發現孩子大量遺失的公文。
這些孩子是哪來的?
就在這時,負責處理遊魚部受降的劉黑鷹聞訊趕了過來,
他原本就漆黑的臉,此刻變得更為凝重漆黑,渾身散發著烈烈殺機。
陸雲逸見他趕來,指著那些孩子,出聲問道:
“黑鷹,這是怎麼回事?”
劉黑鷹深吸了一口氣,神情鄭重,壓低聲音說道:
“雲兒哥,事關重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陸雲逸臉色凝重,看向一旁同樣臉色凝重的李景隆...
不多時,三人出現在了阿普紮的竹樓中,能聞到空氣中還有著淡淡血腥味。
直到此時,劉黑鷹才沉聲開口:
“雲兒哥,這遊魚部有大秘密,外麵那些孩子....都是明人所生。”
“明人?”
李景隆發出一聲驚呼,眼睛微微瞪大,
怪不得他看那些孩子有幾分親切,原來是明人的種。
陸雲逸臉色凝重:“繼續說。”
劉黑鷹將手中一紙文書遞了過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