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未亮,
陸雲逸從睡夢中猛的驚醒,呆愣了許久,
他看了看時辰,有些懊惱地甩了甩頭,
才睡了兩個時辰,也難怪此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頭痛欲裂。
陸雲逸抿了抿嘴,隻覺得喉嚨乾癢難耐,
便起身端起一旁的茶壺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他站在房舍中,透過窗戶看向外麵,
雖然天還未亮,但金齒司依舊一片燈火通明,
略顯嘈雜的聲音自各方響起,
那是清理殘骸的軍卒做工的聲音。
喝完水,陸雲逸也沒有再睡,
而是從一側扯過袍子,穿好衣物,徑直走出房門。
不大的小院內塞滿了護衛,
馮雲方此刻手握長刀,正一臉嚴肅地在院內來回走動,神情緊繃到極點。
察覺到房門打開,他有些愕然地將眸子投了過來,
“大人...您怎麼醒了?”
陸雲逸走出房門,看了看已經變成深藍色的天空,
“睡不著...”
說著,陸雲逸便徑直走出小院,一眾親衛連忙跟上,
一夥人就這麼在金齒衛巡視起來...
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映入眼簾,
陸雲逸不停地點著頭,回應他們的招呼,
不知是不是錯覺,
陸雲逸覺得,自從他來到這裡後,軍卒們的動作快了不止一籌,
就連那些俘虜們都乖巧了許多。
一行人兜兜轉轉,來到了金齒衛衙門,
陸雲逸站在衙門前,微微思索,徑直邁入其中,
不多時,他便來到了安置罕拔的屋子,
此刻屋內依舊亮著燈,時不時傳來幾聲悶哼。
陸雲逸推門而入,在床榻上輕哼的罕拔目光銳利,刹那間就將眸子投了過來,
見到是他後,眼中的銳利激增,似乎要將陸雲逸吞噬。
罕拔此刻有些淒慘,雖然穿著衣衫,
但能看到四肢與身軀上都被纏上了厚厚的麻布,
濃鬱的血腥味以及各種藥材的刺鼻氣味混在一起,使得屋內的味道很是難聞。
“你來做什麼?”
罕拔聲音有些沙啞,表情痛苦,
他此刻隻覺得嗓子裡有一把把長刀在不停揮舞,切割著他的喉嚨。
陸雲逸表情平靜,來到他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我做一個交易。”
“你?”罕拔粗糙的臉上有著一絲嘲諷,
“你是什麼身份?與我做交易?告訴你那些訊息,已經完成交易了。”
陸雲逸表情平靜,眯起的眼睛中帶著一絲戲謔:
“這次不是用俘虜做交易。”
“除了那些人,你手中還有什麼籌碼?”
罕拔輕哼一聲,瞥了他一眼,輕輕將眼睛閉上。
見他如此模樣,陸雲逸心中也生出一些佩服,笑著開口:
“罕拔將軍倒是一個硬漢子,
隻可惜麓川太小,容不下將軍與那位思倫法國主。”
罕拔微微閉上的眸子緩緩睜開,
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而後迅速黯淡...
他說得沒錯,麓川到如今這副模樣,已經是麓川國力所能支撐的極限。
若是在其他地方也就罷了,可以偏居一隅,
偏偏在頭頂還有一個愈發壯大的明國,
這讓他們即便已經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依舊不敢懈怠。
國主曾與他說過,在如此龐然大物身旁,
越是強大,死期越近...
現在...正如國主預料的那般,
北方的龐然大物被解決後,明國就轉頭看向了腳邊的麓川。
長歎一口氣,罕拔的聲音有些落寞:
“你想要做什麼?將本將收歸大明,如同那位北元太尉一般?”
陸雲逸輕輕搖了搖頭,露出燦爛笑容:
“北元太尉納哈出,手下軍民三十萬,其中可戰之兵十五萬,騎兵三萬餘,
此等力量,滅你們麓川都足夠了,
罕拔將軍雖然同為大將軍,但大將軍依舊有高低貴賤之分。”
罕拔沉默,不再說話,
整個麓川雖然號稱軍民百萬,可戰之兵三十萬,
但在戰場上什麼德行,沒有人比他還要清楚,
說是軍,其實連民也不如,隻能算是寇。
陸雲逸拉過一把椅子,就這麼在一旁坐了下來,沉聲開口:
“過兩日本將就會去遊魚部,那裡也有軍民四千餘,
不知他們的性命能賣個什麼價格?”
對於此等結果,罕拔早已心中明悟,
既然已經奪得了金齒衛,就沒有道理放過北側的遊魚部,
對於遊魚部..罕拔心中有一些複雜,
在他們的預設中,遊魚部是他們為前軍斥候部設置的陷阱。
“遊魚部的性命與本將無關,他們不是麓川的族人。”罕拔冷聲開口。
陸雲逸輕輕一笑,緩緩搖頭:
“遊魚部的人是不是麓川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麓川東側,潞江東岸的人,他們是不是麓川族人?”
罕拔眼睛猛地睜大,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
臉上露出憤怒,身體也掙紮起來,
原本的傷口似乎崩裂開來,屋內似是響起了肌肉撕裂之聲,
鮮血也順著傷口彌漫出來,將白色的麻布浸染得猩紅。
對於他的掙紮,陸雲逸表情沒有絲毫變幻,淡淡開口:
“若是罕拔將軍不予合作,本將就會帶著軍卒渡河,到麓川境內,
到時流血三百裡,見人皆殺...”
帶著血腥味的房間刹那間刮起了一陣冷風,徒增一抹陰冷...
罕拔眼中閃過猶豫掙紮...
麓川是他們畢生的基業,其中百姓子民更是重中之重...
放在尋常也就罷了,但如今麓川南邊正在遭災,國內遍地都是亂民,
隻有靠近大明的北邊,還算是風調雨順,
若是北邊再亂了,原本就危急的局勢將變得更加崩壞,
前線的那幾十萬兵,頃刻嘩變。
罕拔眼中閃過一絲黯淡,
相比於明國,麓川太小了,小到任何差池都是舉國震動。
昏暗的屋內安靜許久,
陸雲逸也不著急,就那麼靜靜等在那裡,
屋外深藍色的天空一點點變淡,
一縷陽光悄然出現,將昨日小雨留下的陰雲驅散一空。
罕拔的眸子微微轉動,透過那有些泛黃的白色窗紙,看向外邊,
眼神空洞,乾裂的嘴唇輕輕張合。
“你想要做什麼?”
此話一出,陸雲逸臉上刹那間綻放出笑容,
對於此等大人物,隻有大勢能讓他們屈服。
“很簡單,麓川準備開辟大理戰場,可用之兵在哪裡?”
聲音輕緩,但響在罕拔心中如同炸雷,
他怎麼知道要開辟兩線戰場?
罕拔思緒緩緩回落,神情鎮定下來:“本將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陸雲逸輕哼一聲,聲音響起,
“麓川想要贏得這一場戰事,
僅憑借一處戰場,定然不能夠取勝,
至少要有另一個戰場來牽扯大明的精銳之兵,
罕拔將軍出現在這裡,那第二戰場開辟在何處還用猜嗎?
總不能戰兵隻有罕拔將軍一人吧。”
罕拔再次陷入了沉默,屋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他的視線停留在桌案上那一抹殘餘燭火上,
心緒無比複雜,麓川就如這燭火一般,依舊明亮,
但因為太陽升起,所以顯得愈發昏暗,
此舉非燭火之罪,乃是那太陽太過明亮。
陸雲逸說得沒錯,他來到此地的目的就是為了牽製明國的京軍,
在來時,國主曾與他說過不求取勝,
隻求牽製,不惜代價。
但沒承想,計劃還不等展開,他就落到了個階下囚的下場。
見他遲遲不說話,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