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州府衙,都督馮誠正一臉陰沉地看著手中文書,
日子一天天過去,景東的詳細軍報也陸續到來,
思倫法在景東的諸多布置也同樣浮於水麵,
雖然麓川占領景東的時間不長,
但因為其西南正統性,得到了許多土人以及外族的暗中支持,
他們平日裡不顯於形,隱藏在各處城寨以及部落,
等到大明的軍卒抵達,攻占城寨以及部落,
他們也不會揭竿而起,
而是順勢投降,繼續隱藏下來,等待機會。
如此,在大明已經占據的城寨以及部落中,
就陡然出現了許多釘子。
甚至...其中一些人還被朝廷發展為暗探,派回麓川,
如此可謂是羊入虎口,臭味相投。
以往一些錯誤的情報訊息,都是經過這些人的手所傳遞,
也就使得大明即便兵強馬壯,也在幾次戰事中屢屢碰壁。
直到前些日子,思倫法決定重新將景東融於境內,悍然發兵,
這些平日裡隱藏在暗中的人紛紛揭竿而起,製造混亂。
要不然,思倫法還無法這麼輕鬆地就將景東雜兵清理。
畢竟再雜的兵拿的也是大明的軍械甲胄,比之麓川要精良許多。
歸根結底,雲南布政使司境內的土人以及外族人,
還是與麓川要親近一些。
這也與大明對其不信任有關。
想到這,都督馮誠臉上忍不住地露出愁容,用力捏著眉心,
位於景東的萬餘雜兵身死帶來的後果要比兵敗嚴重得多,
如今軍中已經有一些傳言,
說是大明朝廷故意讓他們去送死,
此言聽在那些土司兵以及外族兵耳中尤為刺耳,
大理府以及楚雄府境內,已經有了好幾次聚眾嘩變。
對此,自然是按照軍律一殺了之,
但這樣也就更為激化矛盾,儼然已經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這還不是如今最為要緊的事,
馮誠將手中文書隨意一瞥,
有些懊惱地將身子靠向椅背,視線眺望西方,
前軍斥候部出去已經有一些日子了,怎麼還沒有消息傳來?
而且...在離開時,
前軍斥候部的作戰計劃製定用了許多大理府的情報,
那些情報大多都是遊魚部內的暗探所提供,
起先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
但現在...出了景東這一係列事,
馮誠都有些不敢相信那些情報訊息了。
這些日子越想他的心越是不安,
前軍斥候部是精兵,若是折損在麓川手裡,可是要比景東之敗嚴重得多。
若是可以,馮誠願意用五萬土司兵來換五千精兵,
而且,前軍斥候部裡麵的人都尤為尊貴,
若是死在麓川,還不知道要掀起什麼樣的波瀾。
“唉....”
馮誠看了看日子,早在第四日的時候,
他就派出了斥候前去西方,探查遊魚部的行蹤以及動向,
如今已經是第八天了,算算日子...應該是斥候回來的日子...
不知為何,馮誠心裡隻覺得冰涼,
他不害怕展示戰事,他隻害怕如現在這般悄無聲息。
很快,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龍虎衛的指揮使鄧誌忠匆匆走了進來,
其身旁還跟著一名軍卒,二人臉色都古怪到了極點。
馮誠見到二人到來,噌的一聲站起身,匆忙問道:
“怎麼樣了?”
“這...”鄧誌忠四十餘歲的年紀,
本應該是豪放的年紀,如今則有些拘謹,臉色來回變幻,看向一旁的軍卒:
“說啊。”
“回稟馮大人...我部曆經險阻向西探查,
遭遇到了遊魚部的陷阱,一行百餘人隻有不到十人回來...”
馮誠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臉上的期待刹那間消失,
遊魚部的陷阱還在,那前軍斥候部去了哪?
“那....先前出去的軍卒呢?敗在哪了?可有活口?”
“慢著,等會再說...讓我先緩緩。”
馮誠隻覺得,說話時心都在顫,已經不知道如何交代了。
陛下有多麼寵愛曹國公,
旁人不知道,但他們這些勳貴可是太清楚了。
洪武二十年的時候,
他的叔叔馮勝死活不願意李景隆跟隨,
就是怕出什麼亂子,最後還是陛下親自勸說,
這才將李景隆一並帶上,說是長長見識...
馮誠現在已經極為後悔,
怎麼一時間豬油蒙了心,讓他們外出探查敵軍...
收起思緒,馮誠看向那軍卒,重重歎了口氣:
“說吧...”
軍卒這才臉色古怪地開口:
“回稟馮大人,末將等人並沒有發現前軍斥候部等一乾大部,
甚至沒有找到他們行軍的痕跡。”
“早知如此,何必當...嗯?你說什麼?”
馮誠的臉色來回變換,
刹那間經曆了悲憤、無奈、傷心以及愕然。
“大人..根據我等的推測,
前軍斥候部五千軍卒出了雲龍州後,或許並沒有去往遊魚部...”
那軍卒將心中猜測說了出來,臉上露出一些悲憤,
他們一行百餘人,為了前軍斥候部就這麼活生生地紮進了遊魚部的陷阱,此等心緒不足與外人道以。
一直未說話的鄧誌忠也沉聲開口:
“大人,的確如此...至於他們去了哪?還不曾得知...
或許是在中途遭遇了敵軍,轉而去向了彆處,
又或者...在山林中迷路了?”
鄧誌忠說出了自己的兩個猜測,
馮誠連連擺手,陸雲逸的本領,
他在西平侯府的調查中看了個真切,
若不是真的本事不凡,哪有這般容易就讓沐家女子下嫁。
馮誠臉色凝重到了極點,心中不停思緒,臉色一點點變得古怪,
轉而看向大堂一側放著的巨大地圖...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自堂外再次響起,
馮誠循聲望去,隻見城門守將帶著一名略帶狼狽的軍卒匆匆趕來,
滿身泥汙,額頭上儘是汗水,頭發已經打結成團,
腳步踩在大堂乾淨的地板上,出現了一個個泥腳印。
馮誠瞳孔微微收縮,沒有說話,直直地看著那名軍卒。
“回稟大人!我部已攻占金齒衛,
陸大人命屬下特前來稟報,還請大人速速派兵駐守!”
略帶急促的聲音落下尾聲,如流星一般劃過大堂,而後迅速複歸沉寂。
大堂內落針可聞,無論是鄧誌忠還是馮誠,
亦或者是先前稟報的那名軍卒,都已經陷入呆滯。
金齒衛...一個熟悉又陌生,且又被故意遺忘的名字。
馮誠臉色複雜,
金齒衛是整個大明西南的橋頭堡,也是對待麓川的第一線,
但因為麓川將進攻態勢從西方轉向了南方,
所以如今景東反而成為互相焦灼的焦點,
在整個雲南都司的計劃中,隻要在南方將麓川大軍擊敗,
到時麓川自會收縮,金齒衛不戰自潰,將重新回到大明疆域。
而且,為了保持景東的大磨盤,
大明也沒有做出過激之舉,奪回金齒衛。
如今,金齒衛回來了?
馮誠的眸子銳利無比,投到了一側的巨大地圖上,
將整個雲南都司最西方收入眼底,
他看到了上麵的金齒衛,
也看到了金齒衛旁的潞江,還看到在北端一些的遊魚部...
馮誠明白了陸雲逸想要做什麼,
也想起了前些日子李景隆對他說的化防守為進攻...
想到這兒,馮誠笑了起來,
起先他以為陸雲逸隻是想主動進攻,開辟一些戰場,探明敵情,
但沒想到,此等攻防轉換,
居然是針對整個大理府,甚至雲南都司..
深呼了一口氣,馮誠眼中閃過慎重,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