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後的空地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屍體倒了一地,鮮血如注,
原本漆黑濕潤的泥土變得更加幽深,多了一絲暗紅。
那被留活口的麓川兵已經被拖了出來,
是一名二十餘歲的少年人,
臉色黝黑,滿身泥汙,小腿之上夾著捕獸夾,
因為消瘦,小腿已經被夾斷,能看到刺破血肉的骨頭茬。
他臉色慘白,眼中有著恐懼,額頭上儘是冷汗,
傷口處已經爬上了一些黑色螞蟻,動作飛快,體型巨大,
口器以最快的速度蠕動,啃噬著血肉。
他想要去拍打,
但挪動的劇痛讓他張大嘴巴,不敢哀嚎,隻能強忍著淚水痛哭。
讓不乾淨的臉上多了兩道淚痕。
陸雲逸此刻正在戰場邊緣看著那些倒地的麓川兵,拿出千裡鏡來查看。
一旁的軍卒們有些尷尬,不禁撓了撓頭,
第一次布置如此多的陷阱,原本還有草木作為參照物,
現在猛然多了一些屍體,就連他們自己都忘了布置的陷阱在何處,
這讓陸雲逸很是無語。
就連那活口,都是從樹上垂下繩子,用力拖拽而出。
看了片刻,陸雲逸將千裡鏡收了起來,
轉而瞥向身後站得筆直的諸多軍卒,輕輕歎息一聲:
“下不為例,下次要牢記這些陷阱,若是出境作戰也就罷了,
可這是咱們大明境地,布置的陷阱怎麼能忘呢?
將這裡記錄下來,回去後稟明大理府,命人來清除陷阱。”
軍卒們滿臉羞愧,尤其是布置鐵釘以及竹刺的軍卒,
這些麓川兵亂跑亂跳掀起了不少落葉,
將原本他們做的記號都儘數掩埋,現在他們也不敢上去找了。
“散了散了,各自休整。”
陸雲逸擺了擺手,轉而看向了那唯一的活口,
此刻他正似哭似笑,滿頭大汗,嘴唇慘白。
在他前方,馮雲方手持弓弩,
頂到了他的腦門上,使得他又疼又不敢亂動。
陸雲逸走至他身前,
看了看那血淋淋的傷口以及其上爬著的蚊蟲,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旋即從馮雲方的背包中抽出濃鹽水,
打開水塞,就這麼倒了上去。
那人看著那些黑色螞蟻被衝掉,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可很快他便察覺到不對,
一股尖銳的刺痛如同閃電般迅速穿透了傷口邊緣,深深衝入骨髓,
那人再也不顧頭頂的弓弩,
整個人刹那間緊繃,如同大蝦一般挺直身體,不停抖動。
刺痛很快轉化為一種持續的灼燒感,
如同火焰在傷口上緩緩蔓延!!
以至於他再也忍不住地嚎叫起來,
啊——
“不要叫。”陸雲逸眉頭皺起,慢條斯理地說著。
可那人卻沒有看他,就這麼在地上蜿蜒顫抖。
陸雲逸站了起來,
側頭看向馮雲方,給他使了個眼色,
馮雲方頓時意會,瞄準腦袋的弓弩向下移,對準了另一隻小腿,扣動扳機。
嗖——砰!哢嚓。
金屬箭頭與骨頭碰撞的聲音響起,而後便是碎裂之聲。
那人猛地張大嘴巴,眼中已經彌漫上了血絲,
劇烈的疼痛讓他眼睛一黑,可傷口的劇烈灼燒卻讓他無法暈厥。
“不想死就閉上嘴,小聲點。”
那人看了過來,視線模糊,
他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臉龐,隻能咬著嘴唇不停點頭。
“給你潵鹽水是為你好,你看看,現在還有蟲子過來嗎?”
那人沒有去看傷口,而是連連點頭:
“大人,饒命啊...饒命啊。”
陸雲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露出冷笑:
“饒你性命也可以,我說你答,
有撒謊就再射一箭,保證你在這裡生不如死。”
“好好好...大人問。”
“你是什麼人,為何會說官話?”
“我...我是景東顯喇寐部土司之人,是思元亨將軍麾下軍卒,
早些年景東之戰時,被抓獲編入軍中,因為是俘兵..被派來探路。”
陸雲逸繼續問道:
“你們此行目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啊..大人隻說來這裡搗亂,見人就殺,之後躲回山裡。”
那人嘴唇哆嗦,傷口的熾熱還在持續,讓他說話都有一些顫抖。
陸雲逸眼神冷冽,這與他猜測得一般無二,就是為了製造混亂與恐慌,
從而在景東以及楚雄附近掀起波瀾。
陸雲逸又問:
“此地東方二裡位置的那些人是什麼人?”
“他們...他們是仆從兵,
大人帶來探路的,路上已經死了好多,我們這一隊就隻剩那些了。”
“你們來了多少人?”陸雲逸問。
“兩千三百人....”
陸雲逸瞳孔微縮,臉色冷了下來,
這與雲龍州守將所說的千餘人差得也太多了。
“戰兵多少,輔兵多少,像剛剛那般探路之人多少?”
那人臉上露出一絲迷茫,但卻不敢怠慢,連忙說道:
“探路的人有四百多,輔兵...小人不知。”
“你們其他人在哪裡?”
“思元亨將軍不知在哪,
但阿隆克將軍在身後的霧山村裡,大約三百人,
還有一些像我們這樣在向前方探索...”
“摸索之人有多少?村寨距離多遠?”
“村寨不到五裡...有多少人....”
那人滿臉糾結,但見到陸雲逸臉色冷了下來,連忙開口:
“隻有我們隻有我們...阿隆克將軍有沒有再派人出來,我不知道了。”
陸雲逸輕輕點頭,站起身離去。
那人見陸雲逸離開,心神一鬆,
雙腿的劇烈痛楚刹那間湧了上來,
但他眼中閃過一絲慶幸,能多活一會兒也好。
但下一刻,一枚弩箭射入了他的腦袋,
神情僵硬,雙腿的痛苦如潮水般褪去,向後倒下,他眼中的慶幸還有所停留....
馮雲方看了看那弩箭,眼中閃過一絲可惜,
手掌一翻便從身後拿出一枚弩箭快速裝填。
因為有補給站的存在,他們射出的箭矢弩箭幾乎不用進行回收。
....
陸雲逸走到一側,看向他最先射殺那人,
若是不出意外的此人就是此行領隊。
看著倒地不起的屍體,陸雲逸撓了撓頭,回頭看向跟過來的馮雲方:
“將那具屍體拉出來,小心一些。”
馮雲方看了一眼,迅速喊了一聲“是”,而後帶著繩索利索地上樹,
不多時,那名領頭之人就被拽著腦袋拉出了陷阱地。
陸雲逸將屍體接了過來,
在他身上來回摸索,很快找到了一本冊子,
打開一看,眼中頓時露出喜色,
雖然上麵的文字看不懂,但地圖卻看得懂。
上麵標示著官道,大理城、雲龍州、永平,
甚至還有數十個村落,大小不一。
見到這一幕,陸雲逸臉色似若寒霜!
大理府的地圖都沒有這般詳細,眼前這麓川之人卻將村落都標了出來!
由此可見,麓川圖謀雲南許久,
對於雲南布政使司地勢地貌以及地理的勘測早就開始了。
要不然就是有內鬼為其提供詳細消息。
不論哪一種,都使得陸雲逸心緒沉重。
“大人,這是...地圖?”
從樹上落下的馮雲方湊了過來,發出一聲驚呼。
“小點聲。”
馮雲方連忙捂住嘴巴,瞪大眼睛。
陸雲逸將地圖快速掃視一遍,在心裡默記,而後將地圖遞了出去,吩咐道:
“拿給後勤隊,讓他們快速抄錄,
分發給各個作戰小隊,繼續向前清繳,
目標是思元亨停留的霧山村,再將圖送去補給站。”
“是!”
馮雲方拿著地圖跑開,交給探查的軍卒後又跑了回來。
“大人,咱們繼續前行?”
陸雲逸看了看屍體,緩緩搖頭,轉而看向探查小隊的孫思安與秦元芳:
“將小隊向前方散出去,而後原地歇息,兩個時辰後再行出發。”
“是!”
孫思安連忙將水囊收緊,朝著坐在不同地方休息的軍卒揮了揮手: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