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秀山是大理城外四十裡的一處大山,山不高,但叢林密布,
此刻正值清晨,空氣中帶著幾分冷意,
山林間薄霧繚繞,微風輕拂,樹梢輕輕搖曳。
枯黃與翠綠之中,窸窸窣窣的聲音緩緩傳來,
前軍斥候部二十名軍卒此刻正沿著蜿蜒山路緩緩前行,
他們身上的甲胄、臉頰、背包,甚至是腳踩的靴子都已經塗成了迷彩顏色,
分彆是深綠、淺綠、淺褐與深褐組成。
此刻他們身形完全隱於大地,若不近距離查看,根本無法發現。
二十餘名軍卒每人間隔數丈,形成了一個百米漏網,一點點前行,
他們步伐穩健警惕,踏在落葉與枯枝之上,發出細微卻清晰的聲響。
每當聲音放大,他們又會不由自主地收住力氣,
臉上露出懊悔,心神緊繃。
孫思安是王申的弟子,
尤為擅長繪測地圖以及觀察地勢地貌,
他曾是山裡的獵人,從軍後行的便是斥候之事。
此刻,陸雲逸所領的突擊隊伍中,就是他負責勘探地形以及尋找敵軍存在的蹤跡。
陽光透過密集樹冠,斑駁地照在孫思安堅毅的臉龐上,
汗水與塵土交織,卻掩不住他眼中的銳利與興奮。
他抿了抿嘴,死死盯著地麵,
不放過任何可能存在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張氛圍。
孫思安身側是前軍斥候秦元芳,是與遊大鳳一般的聽力卓絕者,
同樣是前軍斥候部的斥候,
他此刻耳朵不停晃動,腦袋左擺右擺,仔細傾聽山林間的細微動靜。
山林間,鳥鳴聲此起彼伏,
但在他的聽覺中,這些自然之音仿佛都被過濾,隻留下那些可能預示著危險的聲響與敵軍痕跡。
二人相鄰不遠,手中不停地打著手勢,
臉上的興奮也越來越多,甚至已經在心中破口大罵。
“他媽的,終於找著你們這些小崽子了。”
三日了,大軍已經入山三日,他們也找了三日。
從出城十五裡便紮入山林,
以官道為界限,向南北分散,而後整齊劃一,
如同漁網一般向西而去,一點點搜索...
整整找了三日,終於在四十裡外的靈秀山發現了敵軍蹤跡。
作為先遣的搜尋隊伍,這個消息無疑激動人心,同時也證明了大人們的猜測,
那些麓川兵進入山林後,就是直撲大理而來。
隻不過所有人都高估了那些麓川兵,雲龍州與大理之間距離不過一百多裡,
他們進入大明境內已經四日,
如今堪堪才摸到大理城外四十裡,速度太慢。
行進間,秦元芳頓住腳步,手掌從弓弩上挪開,五指張開,將其橫於身側,做了一個“止步”的手勢。
下一刻,他側頭聆聽,微風從前方而來,
帶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聲音,似是鐵器碰撞。
秦元芳的眼睛越來越亮,臉上不由得露出激動,
他甚至想要放聲大笑,他掃了掃趴在麵罩上蜿蜒爬行的小蟲,朝著兩側的軍卒招了招手,指了指前方....
做完這一切,他慢慢趴了下來,
早晨的叢林中充滿露水,有些濕潤,趴在地上頓時一股涼意襲來,
秦元芳伸出舌頭舔著嘴唇,側首從腰間拿出銅喇叭,將其倒扣在地上...仔細聽著。
聲音輕緩,節奏有規律,
他眼中露出一絲疑惑,這是什麼聲音?
他眯起眼睛仔細想,很快眼睛便是一亮,水壺!
水燒開時壺蓋咕嘟的聲音!!!
誰無暴風勁雨時,守得雲開見月明!
秦元芳嘴巴緩緩張開,發出無聲大笑,
蹲在一旁警惕的孫思安微微發愣,很快他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壓低聲音,急切問道:“找到了?”
秦元芳此刻也不知道是哭是笑,連連點頭,
這三日他不止一次懷疑是不是斥候之法在這西南山林中無用,
是不是他無法聽到這山林中隱藏的聲音。
現在,他聽到了。
“就在前麵!現在什麼時辰了?”
孫思安從背包中掏出一個鐵片,
又拿出指針以及特定角度的支架,放在地上,製作成一個簡易的日晷,
太陽透過樹木縫隙投下陽光,
很快指針的陰影便出現在了卯時以及辰時之間。
“馬上辰時了。”
秦元芳用力點頭,麵露激動:
“那就沒錯了,這些王八蛋在燒水,我聽到了水壺的聲音,
快回去稟告大人,我摸上去看看,兩刻鐘後集結。”
第一次發現敵人,孫思安也有些緊張,用力抓住秦元芳的手:
“小心一些,不要暴露了行蹤。”
秦元芳用力點了點頭,將他的手扒開,將其上跳動的細小山蛭抹掉:
“彆亂摸,你身上到處都是蟲子。”
孫思安笑了笑,對著周遭軍卒做了幾個手勢,而後所有人都趴了下來。
很快,孫思安與秦元芳二人將所背的背包放下,
一前一後向著不同的方向而去。
秦元芳半蹲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朝著前方挪動,
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樹木,
好在如今已經冬日,雜草沒有多少,隻有一些泛黃死去的矮小植物。
他沒有走略微平坦的地方,而是在植物中小心穿梭,以身上的顏色來隱蔽身形。
很快,行進了將近三十丈,他耳中那微不可察的聲音已經變得響亮,
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聽都能察覺,噠噠噠噠噠...
他還能聞到一絲絲柴火點燃的刺鼻氣味,
聞著氣味,秦元芳環視四周,視線很快便投向了前方小坡,心跳不禁加速,
他爬扶下身體,一點點向上蛄蛹。
終於,眼前豁然開朗,
耳中的聲音也變得嘈雜起來,
秦元芳瞳孔微微瞪大,眼內閃過一絲愕然,而後便是濃濃的驚喜!
這麼多!!
前方一塊簡易空地被收整起來,
不似其他地方那般濕潤,反而有著幾分乾燥。
隻因空地中央有一棵巨樹,一些根須已經暴露在外。
三四十名麓川‘軍卒’散落在巨樹四周各處,
他們的狀態各異,卻無一不展現出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鬆弛與毫無防備。
有十餘人還蜷縮在簡陋的帳篷內,
帳門打開,發出輕微的鼾聲,顯然正沉浸在夢鄉之中。
還有幾人則圍坐在火堆旁,忙碌地煮飯燒水,絲絲煙霧繚繞,
甚至從他們臉上還能看到略顯安寧的笑容,似乎就在自己家一般。
還有人坐在地上,認真地擦拭著手中刀具,
動作機械,眼中露出濃濃的疲憊與厭倦。
這些人,甚至不能稱之為軍卒,或許用野人稱呼他們更為恰當。
他們的軍械裝備簡陋至極,
那幾名做飯燒水之人大多隻披掛著用獸皮簡單縫製的皮甲,
有的甚至隻是腰間係著一條獸皮裙,
手持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
從長矛、大刀、弓箭,甚至還有石斧,
大多顯得陳舊而缺乏保養,無一不透露著原始與粗獷,
他們臉上帶著山林生活的風霜,
皮膚上堆積的灰塵以及粗糙到能抵擋蚊蟲叮咬以及山蛭吸血...
秦元芳心中沒有了激動與顫抖,反而充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荒唐,
被他們視為生死大敵需要謹慎對待的麓川兵,就這?
秦元芳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被塗得花花綠綠的鐵甲,
以及那隱藏在鐵甲下的密封內襯,還有麵罩手套等等諸多事物,
準備得如此周全,就為了對付這些人?
秦元芳呼吸略顯急促,眼中生出警惕,迅速將心中輕視壓下,
轉而一點點向後撤退,這一次他的動作更加輕緩,隻是要比先前快上許多。
很快他便返回了三十丈外的聚集點,
看了看時間,隻用了一刻鐘多一些。
他看向遠處,那裡的樹木雜草開始輕輕晃動,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儘頭,
雖然因為迷彩存在看不清臉龐,但高大的身軀還是讓他知道了來人是誰。
作戰人員來了二十人,作戰裝備更加精良,身上的甲胄更為厚重!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