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已入初秋,
但午時的陽光依舊熾烈,如同夏日餘威未儘,將大地烘烤得金黃滾燙。
烈日炎炎下,前軍斥候部軍卒停止操練。
他們身著厚重鎧甲,手持長槍短刃,正在校場周圍樹蔭內歇息。
他們臉上汗水如細流般不斷滑落,
沿著臉頰、下巴,最終滴落在乾涸土地上,瞬間便蒸發得無影無蹤。
鎧甲之下,衣衫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透露著難受。
軍卒們或坐或臥,不停用衣袖擦拭額頭汗水,大口喘息,臉色漲得通紅,
陸雲逸亦是如此,但他的體魄要比這軍卒好上許多,
此刻還能動彈,他在校場四周遊走,
催促軍卒站起來去到校場北側補充鹽水,
那裡已經放上了將近二十個大缸,有五缸是鹽水,其餘的則是蘊含清涼的清水。
雖已秋日,但太陽依舊毒辣,
軍卒們在日頭下操練,若是中暑甚至得了熱射病,那就得不償失,
陸雲逸就這五千能倚仗的軍卒,死一個都要心疼許久。
越來越多的軍卒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雖然操練中多次補水,此刻他們依舊覺得口乾舌燥,紛紛前往飲水處。
而陸雲逸則一邊走一邊拿著喇叭大喊:
“喝完水後去清理身體,換上乾淨衣物後食午飯,中午吃烤鴨以及煮羊肉,
諸位弟兄可莫要客氣,能吃多少吃多少,
操練開始,要吃得好一些才能不傷身體。”
嗯?
原本還停留在原地,不想動彈的軍卒們紛紛瞪大眼睛,
連忙站了起來,忙不迭的去排隊。
據說烤鴨是宮中流傳出來的吃法,陛下甚是喜歡。
他們來自天南海北,莫說是吃,就連見都沒見過!
而李景隆此刻全然沒有國公體麵,四仰八叉地躺在樹蔭下,
其身旁有四個侍衛站立,拿著大蒲扇不停扇動,
李景隆胸膛不停起伏,時不時打一個噴嚏,鼻子也在不停地流鼻涕。
聽到喊話,李景隆將麵朝東的腦袋轉了過來麵朝西,
看向那依舊生龍活虎的陸雲逸,心中不免生出一些絕望。
太能跑了,這些人都太能跑了!
跑了一上午,並且經曆多次掉隊歇息,他此刻依舊感覺身體破碎...
就在這時,臉色有一些漲紅的徐增壽蹬蹬蹬跑了過來,
將一大碗鹽水遞了過來,嘿嘿笑道:
“景隆哥,你快起來喝水,
將軍說了,天氣熱,劇烈活動後要是不及時補充鹽水可能會死。”
嗯?這麼一說,李景隆被嚇了一跳,連忙爬了起來,
有些狐疑地接過鹽水,輕輕抿了一口,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快喝吧,喝習慣就好了。”徐增壽在一旁催促。
李景隆猶豫片刻,皺緊眉頭一口將鹽水飲儘。
“平時你們也這麼操練嗎?”
李景隆坐在地上微微挪動身體,將自己靠在大樹之上問道。
“平日裡不跑步,都是些揮刀以及鍛煉手臂大腿的操練,
這不是要去西南打仗了,操練的方法也要改變,
否則軍卒們無法適應,到了戰場上就是送死。”
李景隆麵露古怪,見徐增壽煞有介事地說著,忍不住心裡嘀咕,這還是京城傻蛋徐子恭嗎?
徐增壽的變化,李景隆並不關心,
他關心的是下午還要不要操練,便問道:
“下午該歇歇了吧。”
徐增壽麵露怪異:
“怎麼可能?難不成敵人隻上午來打,下午不來打?”
李景隆抿了抿嘴,被嗆得說不出話來,他歎了口氣問道:
“下午正是太陽毒的時候,若是將本公曬死了該如何?”
徐增壽朝他挑了挑眉,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放心吧景隆哥,陸大人考慮周全,
咱們中午休息兩個時辰,
等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再進行操練,避開這毒辣日頭。”
聽到此言,李景隆臉色一黑,白眼一翻,
就這麼直直躺在地上,不想說話。
而在不遠處,全程看了上午操練的徐允恭與鄧鎮麵露詫異,臉色凝重,
二人皆是雙手環抱於胸前,麵露思索。
鄧鎮有些試探著問道:
“我怎麼覺著,這陸雲逸操練起步卒來更有章法。”
徐允恭站在一側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整齊的步子,
那口號也不錯,朗朗上口,
可以讓京中其餘衛試上一試。”
鄧鎮麵露思索開口道:
“這倒是小事兒,我覺得此法可以在禮兵的步卒方陣上拿出來,
讓陛下以及文武百官瞧上一瞧。”
“這便去試。”
“走。”
....
時間流逝,眨眼間便到了洪武二十一年九月十二日,
這一日,天還未亮,
整個浦子口城萬籟俱寂,前軍斥候部便已點燃了諸多火把,
一盞盞微弱的燈火於營帳間逐一亮起,如同點點星光,逐漸彙聚成一片光海。
早早歇息的軍卒們紛紛睜開眼睛,
快速洗漱,穿上甲胄,有序地從各自營帳中走出。
他們的身影在昏黃的火光中若隱若現,無人出聲,
用過早食後,軍卒們開始迅速集結,動作敏捷無聲。
他們整齊有序地排著隊列,
分彆已久的戰馬已被牽了出來,噠噠噠的熟悉馬蹄聲響起。
大概是許久未見到主人,
戰馬們有些興奮不停地跑動蹄子打著響鼻,
略為堅硬的尾鬃來回甩動,表示興奮。
直到此時,天邊的太陽才開始悄悄探頭,露出一抹淡淡曙光。
處在隊伍最前方的陸雲逸緩緩睜開眸子,
兩日的操練,讓他的皮膚重新變得黝黑,卻遮掩不住他眼中的銳利。
三日後就是演武之日,而今日也是演武操練之時。
陸雲逸輕輕揮手,手拿喇叭,聲音中正平和:
“出發。”
說著,在一旁的傳令兵不停揮舞著令旗,
營寨大門被軍卒拉開,發出滯澀而沉重的聲音,
露出浦子口城軍鎮內的大道,軍卒們動了起來,緩緩離開軍寨。
與此同時,浦子口城也有許多營寨相繼打開,
軍卒從其內湧了出來,有步卒有騎卒。
而在不遠處,隸屬於五軍都督府的諸多京衛已經在營寨內等候,靜靜看著北征大軍離去,前往城北的大校場,
而當北征大軍儘數離開後,
屬於中軍都督府的守中衛、神策衛也跟著出了浦子口城,在後方跟隨,以保證北征大軍沒有異動。
而在浦子口河南岸,應天城北城門附近,
廣洋衛、應天衛同樣等在那裡,等待為北征禮兵大軍引路。
如此便可形成一前一後的夾擊之勢,
若是這兩萬大軍有所異動,也可第一時間阻止。
來回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天色已然大亮,
前軍斥候部才抵達城南的大校場,
相比於應天城內的小校場,城南的大校場要大上數倍不止,
陸雲逸粗略估計,長寬應當都為兩百丈,應當能容納四五十萬人。
而當他看到校場內正在操練的一支軍伍時,不由得愣住了,
隻見那三四千人隊列整齊,邁著步子,
嘴裡正在“一二一”地喊著口號,
相比於其他軍卒亂糟糟的模樣,這支軍伍顯得頗有章法。
而其他前軍斥候部軍卒亦是如此,滿臉驚愕,
陸雲逸不禁伸出手撓了撓頭,
兩日前申國公與他說過此法很好,要在軍中推行,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