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涼的號角聲響起,前軍斥候部開始迅速集結,
陸雲逸洗漱完畢,換上了軍中的製式甲胄,
黑甲紅盔,腰胯長刀,顯得英氣非凡,若不是其眼眶黝黑,還能再英武一些。
而在軍卒集結之際,曹國公李景隆也換上了一副嶄新的製式甲胄,
高大的身軀以及俊朗的麵容讓他同樣英氣不凡。
他此刻在大帳之中,來回打量著陸雲逸,眉頭微皺。
二人雖然同樣高大,同樣壯碩俊朗,就連年齡也差不多,
但李景隆總覺得自己差些什麼,
琢磨了半天,他看向銅鏡中的自己,眼中閃過明悟,
缺少了軍伍之人的肅殺之氣,
他連忙將臉色板了起來,但卻無用,倒顯得有幾分不倫不類。
見他在那裡上躥下跳,來回擺弄甲胄,
在一側靜靜查看操練文書的陸雲逸眼眉抬了抬,視線撇了過去,輕笑道:
“曹國公,等您在戰場上殺過人,見過上萬騎兵衝殺,氣質便會有所改變。”
“改變?變成什麼?”
李景隆回過頭來,麵露問詢。
“不在乎,對人命毫不在乎的漠視。”
陸雲逸臉色凝重起來,這是他通過觀察諸多軍卒軍候得出來的經驗,
不論是公侯還是那些軍中宿將,眼中都充斥著不在乎,以及對人命的漠視。
畢竟十數萬人的戰場廝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人,
若是心疼來心疼去,也就不用打仗了。
聽陸雲逸這麼說,李景隆心中生出了些許明悟,
腦海中回想起陛下那淡漠一切的冰冷眸子,
不禁打了個哆嗦,似乎就是如此。
既然需要殺人,李景隆便不再強求,轉而看向陸雲逸:
“陸將軍,我早就聽聞你在軍中攻殺鮮有敵手,
恰好本公平日裡也操練了一些武藝,不如我二人比試比試?”
陸雲逸一愣,眼眸微微瞪大,臉色旋即變得古怪,
前軍斥候部成軍後,一些軍中老卒難免不服,便四處挑事,而解決糾紛的辦法就是比武,
的確有那麼幾人捉對廝殺算得上猛人,但都不是他的對手,
再加上操練過程的種種,前軍斥候部軍卒如今已經沒人提與他捉對廝殺這件事,
李景隆....這是為何?
陸雲逸想了想,如何也沒想明白,隨即露出苦笑:
“曹國公,刀劍無眼,還是算了吧,我等還是先開始操練吧。”
“彆彆彆,操練之前也得讓本公見識一番自己的水平,
若本公天縱之資,正是行軍打仗的將才,豈不是省了很多功夫。”
說著,李景隆靠近了一些,壓低聲音:
“陸將軍也知道,此行我去西南是混個資曆,
能得軍功最好,得不到也不強求,
若我真有幾分本事,也好少些操練,少受些苦不是...”
陸雲逸這才麵露恍然,原來如此,
不過陸雲逸並不打算與他胡鬨,臉色一板:
“曹國公,想要在戰場上存活,
就要夜以繼日地苦練,今日疏忽一分,明日疏忽一分,
到了戰場上殞命就變成了十分,就算是捉對廝殺的本領足夠,也要有足夠的體力,
在戰陣之上,我等騎兵作戰拚的不是個人勇武,而是體力持續,
就算有有一刀斃命的本領,衝殺個幾次也要精疲力竭,這樣不行。”
“西南不是步卒作戰嗎?”李景隆愣住了。
陸雲逸搖了搖頭,臉色凝重:
“西南雖然多山林,地勢崎嶇,但也能找出一二空地供大軍捉對廝殺,
而在此等地方,隻有步卒是遠遠不夠的,步騎結合才是正道。
通常山林中趕路多為步卒,馬匹在側,
而真正的戰事,騎兵步兵象兵都有,
所以西南戰事格外辛苦,尤其是我等騎卒,還要學一些步卒的本領,方能如魚得水。”
“這樣啊...”
李景隆臉色難看,外麵的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他穿著甲胄已經出汗了,
一想到接下來還要操練,他便心裡發苦。
“不成不成,要比一比,平日裡與府內的人捉對廝殺,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但本公知道,那是他們念及身份,出手有顧慮,本公想要見一見自己的本事。”
陸雲逸有些無奈:
“成,那我找徐增壽與你演武,他這些日子也成長許多,與曹國公廝殺應當大差不差。”
“彆啊,我爹曾說過,
行軍打仗要跟著比自己強的人才能學到一二精髓,這演武應當也大差不差,
他與我差不多,砍來砍去的有什麼意思?”
李景隆不依不饒,陸雲逸將手中的操練手冊放在一旁,輕歎一聲:
“那就依曹國公。”
李景隆嘿嘿一笑,臉上露出滿意,而後說道:
“我與陸將軍也不白比,徐增壽先前向我打聽封賞一事,
雖然新的封賞還未定下,但我可向陸將軍透露一二。”
“並且...”李景隆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陸雲逸:
“陸將軍想不想知道為何陛下與太子殿下駁回了先前都督府的封賞?”
清晨的太陽從軍帳縫隙內穿透進來,打在了李景隆的臉上,讓其多了幾分莫名。
陸雲逸眯了眯眼睛,從桌案旁走至李景隆身側,側耳傾聽。
見他如此模樣,李景隆也不賣關子,壓低聲音說道:
“請功奏疏打回來,無非是兩種緣由,
一是賞多了,二是賞少了,
而陸將軍所部的封賞,是...賞少了,
太子殿下不滿,連帶著陛下也心生不滿,
將都督府與兵部的幾位大人一頓臭罵,命其重新製定。”
一時間,陸雲逸的心怦怦直跳,眼眸微微瞪大,放在一側的拳頭緊握,嘎吱嘎吱的聲音響起,一股截然不同的氣質從他身上升騰,
讓李景隆覺得,此刻仿佛身處大軍之中,麵前是數萬敵軍在與他展開衝殺。
即便陸雲逸心裡明白他年少難封,在一眾公侯麵前奪得頭籌不是什麼好事,
但真當大功砸到頭上之時,他心中還是不免激動。
深吸了一口氣,陸雲逸看向李景隆,壓低聲音道:
“敢問曹國公,都督府先前定下的封賞是什麼?”
李景隆神情莫名,坦言道:
“兵部本公不清楚,但幾位都督對陸將軍是極為推崇,尤其是俞通淵,
他曾陳明利害勸幾位都督為陸將軍請功封侯,
但最後被大將軍以及申國公壓了下來,就連遠在龍州的鄭國公都托人遞來口信,
語重心長地說陸將軍你是年輕人,不能如他一般,年紀輕輕就驟登高位,容易走彎路,
這背後是誰在出力,想必陸將軍已經心中明悟。”
陸雲逸抿了抿嘴,他心中自然明悟,
鄭國公常茂遠在龍洲,早已遠離朝堂政事,此次書信定然是大將軍授意。
“逸自然知曉,並心中謹記。”
曹國公李景隆麵露感慨,心中有幾分羨慕,說話酸溜溜的:
“說實話,本公在京中接近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將軍如此庇護一人,陸將軍您福緣不淺啊。”
頓了頓,李景隆臉色一點點嚴肅,繼續說道: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