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巡邏結束的藍玉回到中軍大帳,
腳踩在鬆軟的白虎地毯上,看著軍帳內突兀多出來的一幅山水畫,
藍玉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石正玉跟在其身後,左右兩手各提著兩個背包,
雖然足夠重,但對於石正玉來說並不算什麼。
他將包裹放在一側長桌上,麵露恭敬:
“大將軍,您早些歇息,明日清晨還要繼續趕路。”
藍玉表情如常,一隻手拿起軍報輕輕扇動,另一隻手在桌上來回翻找,
不多時,他手中出現了一份五軍都督府關於西南戰事的軍報,左右翻看。
思倫法何時用兵尚未可知,但朝廷早就做好了準備,
北疆戰事平定後,就算是思倫法不來進犯,朝廷也要將麓川平定,為後世減少麻煩。
每朝立國之後,趁著吏治清明,儘可能的清掃外敵已經成了心照不宣的定律。
過了片刻,藍玉將軍報合上,吩咐道:
“拿兩個背包交給王弼,讓他挑選幾個西南之人,
看看這背包在山林中能否使用,能堅持多久。
剩下的拿給軍中工匠,看看有什麼改進空間,明日給本侯答案。”
石正玉臉色凝重,又拿起了兩個背包沉聲道:
“是,大將軍!”
石正玉沉重的步子越來越遠,隨著他離開軍帳,
藍玉坐在上首,神情晦暗,表情陰霾,
不知過了多久,淡淡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一個長相普通,麵無表情的精壯漢子從軍帳後方走了出來。
他來到藍玉麵前麵露恭敬:“上位。”
“俞通淵最近還有什麼動作?”
“回稟上位,除了兩封送往應天的信件之外,並沒有什麼動作。”那人淡淡開口,聲音普通,沒有任何特彆。
“這些日子他與趙庸有無聯係?”
提到南雄侯趙庸,藍玉的表情凝重起來,
巢湖水軍一係,如今就以趙庸為首,
洪武三年,趙庸跟隨李文忠出野狐嶺,克應昌,徹底將元人趕回了草原,
趙庸為首功,若不是當時同為巢湖水軍的廖永忠勢大,今上也有意壓製,說不得大明又會多一國公。
對待趙庸,藍玉並沒有像對待俞通淵那般隨意。
下首所站之人臉色也凝重起來,微微躬身,沉聲開口:
“南雄侯部下儘是精銳,屬下無法靠近探查,
但俞通淵與南雄侯時常飲酒,並且屏退左右,俞通淵在離開後,往往麵露氣憤,
至於其二人說了什麼,還請上位恕罪,無法探查。”
藍玉眼睛眯了起來,其內閃過一絲陰狠:
“盯緊俞通淵,到了南直隸,他應該會有所動作。”
“是。”
“蔣瓛一事探查得如何,當日之事與趙庸有無關係?”
藍玉又開口發問,軍帳內絲絲涼意,開始彌漫。
“啟稟上位,屬下經過多方探查,找到了近些日子南雄侯所用的藥渣,
經辨認,的確是調理身體,抑製風寒之用,
而當日南雄侯又臥病不起,屬下覺得,應當不是南雄侯所為。”
“覺得?”
藍玉眉頭一豎,一股戾氣轟然發散,
他猛地站起來,背負雙手在上首來回走動,屋內的氣氛也越來越嚴重。
過了許久,他從桌案的書籍中抽出一本小冊子來回翻動,最後定在其中一頁沉聲道:
“情報訊息以及防護工作應準確有效,以確保信息的準確性為第一要務,
不應出現“應該”“也許”“或許”“覺得”,等需判斷字眼,
一旦出現,則證明信息準確性不足,需再次研判。”
此話一出,軍帳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那站立之人臉上出現幾分難看,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屬下知罪,不應出現此等錯誤,屬相會繼續探查,找出南雄侯與此事無關的證據。”
藍玉臉色凝重,視線在藍色小冊子上來回滑動,問道:
“相比於錦衣衛的防護探尋之法,此法如何?”
“回稟上位,此法結合我大明與北元兩國之精,與檢校錦衣衛大差不差,
但其中的一些新奇手段要比錦衣衛的探尋之法高明許多,
尤其是其嚴謹苛刻,屬下從事此道多年,前所未有。”
說著,那人略顯平靜的臉上出現一絲怪異,沉聲說道:
“上位,屬下有一些心中所想,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或許可以命這編撰之人探查一二,
利用我等這些日子搜尋而來的情報信息,多方彙總或許可能找出一些我們沒有發現的端倪。”
藍玉遲遲沒有說話,那人彎下的腰又低了一些:
“敢問上位此法從何處所得?若是同樣身處軍中,或許...或許...”
那人臉上露出難色,眼中閃過糾結與一絲彌漫,遲遲不肯說下去。
藍玉就這麼麵無表情地坐在上首,靜靜看著他。
終於,那人眼中的糾結一點點褪去,
隨即變成果決,他輕輕咬牙沉聲道:
“蔣瓛死屬下越是探查就越是熟悉,經過多方考證,這一絲熟悉來自新法的嚴謹苛刻。”
藍玉身體一緊,眼睛猛地眯了起來,
其內閃過絲絲寒芒,嚴峻的臉色如同寒冰。
察覺到氣氛變化,那人開口解釋:
“上位,新法中雖然未記載刺殺之法,但卻記載了諸多防護之法,
如軍帳所處位置、桌椅擺放、留痕留跡,
以及如何防範四周探查等諸多事物都有說明示例,
而蔣瓛的死我等已排除意外,定然是早有蓄謀,
而想要如此巧妙地完成殺害,就要密切監視蔣瓛的動向....”
這時,一直未說話的藍玉淡淡開口,聲音平靜且不帶一絲感情:
“你想說什麼?”
那人忽然有一些遲疑,最後還是開口道:
“若是用尋常的錦衣衛之法,蔣瓛定然會有所察覺,
而若是按照新法的防護手段背道而馳推斷,或許能得出一些新的手段。
並且...既然能有新的防護之法,未必沒有新的刺殺之法。”
那人見藍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語速便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小。
最後,軍帳內徹底陷入安靜...
二人相對無言,藍玉就那麼靜靜坐在上首,
過了許久,蔣藍玉依舊沒有說話,
那人微微躬身,緩緩離開...
....
翌日清晨,天還沒亮,
前軍軍卒就儘數起床,原本安靜的軍寨陡然變得熱鬨。
一些軍卒驚奇地發現,東北角多了一些軍帳,林林總總地立在那裡,搭建的有些粗糙。
而馬圈中也多了一些高頭大馬,
看起來十分潦草,分明是長途奔波的模樣。
有些聰明的軍卒眼神閃爍,心中有了些許猜測。
不遠處,一名軍卒朝著同樣蹲在那裡洗漱的軍卒懟了懟: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