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早晨,天剛蒙蒙亮,
山巒在朦朧的晨曦中若隱若現,宛如巨獸的脊背,靜靜俯瞰著這片曆經戰火的土地。
天邊泛起的淡藍色光芒,驅散了點點黑暗,
對即將到來的白晝早就做好了準備,卻無力驅散戰場上的沉重氛圍。
戰場上,硝煙未儘,
殘破的旗幟在風中搖曳,戰鼓號角散落一地,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持續一夜的戰事結束,
軍卒或站或坐,在微弱的晨光中忙碌著,
整理軍械、打掃戰場、歸納俘虜、救治傷員,搜刮財物...
軍卒臉上寫滿了疲憊,
相比於戰場廝殺,戰勝後的清理戰場,不免讓人頭疼。
僅僅是戰俘與傷員的看管就是一件大事,
戰俘們低吟哀求著,希望能得到一口飯吃。
傷員們不停哀嚎,乞求通過叫喊聲來獲取優先救治...
但這些人都是知道北元殘餘是明人真相的人,得益於明人優待俘虜的好名聲,他們不吝嗇哀嚎。
自然,其中還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忍受著身上痛苦,死也不肯叫出聲,
王庭對待戰敗的部落俘虜十分粗暴,
能活則活,活不了就喂養草原大地上的青草,
所以他們不敢喊,怕被補上一刀。
戰事順利無比,前軍斥候部前後夾擊,毫不費力地擊潰了還有抵抗能力的草原人,
惠寧王與朵顏元帥被俘,被單獨關押。
至於其他草原人,也在天剛剛亮時,有了初步統計。
陸雲逸此刻就在朵顏元帥的軍帳中,看著文書送來的冊子,不免露出怪異。
正麵戰場斬敵六百,後方戰場斬敵一千,
迎戰的草原軍卒中...活口僅三十餘人,其餘營寨內三千軍卒與四千民夫跪地乞降。
此時,一陣冷風吹過,帶來了戰場上特有的鐵鏽和血腥味,
陸雲逸不由皺起了眉頭,抬頭看向前方的年輕文書,麵露愁容,
隨後陸雲逸將這份軍報遞還給他,麵露無奈:
“要多慘烈的戰事才能打到僅剩最後三十人?草原人有這樣頑強的戰鬥意誌嗎?”
麵對陸雲逸的發問,那年輕文書眨動著純潔的大眼睛,
悻悻然接過軍報打開,麵露猶豫:
“大人,屬下發誓,沒有一絲一毫隱瞞,屬下與同僚們已經多次核實,並沒有疏漏。”
陸雲逸臉色一黑,抬起頭看向年輕文書,不由得發出感慨:
“年輕真好。”
文書歪了歪腦袋,麵露疑惑,眼中充斥著茫然。
見他如此模樣,陸雲逸無奈的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小聲叮囑。
“將營寨內那三千不抵抗的軍卒通通加到戰場上去,乞降的隻有民夫!”
那年輕文書愣了片刻,臉上隨即露出恍然,
而後一臉嚴肅地稱是,就在一旁改了起來。
將近兩千人交戰,最後活下來的隻有三十人,
這簡直是將趕儘殺絕故意賺取軍功寫在了臉上,
但若是加上那三千人,就顯得體麵許多。
殺敵一千七,降三千,另有四千民夫降,
如此戰損雖然多了一些,但大軍的軍紀官若是相問,陸雲逸也能以敵軍抵抗激烈搪塞過去。
很快,軍報改好,文書惴惴不安地將手中軍報遞了過來,小聲道:
“將軍,如此行事...會不會有些不妥。”
“能有什麼不妥,咱們又沒殺良冒功,隻是殺得多一些罷了。”
可下一刻,陸雲逸將視線投向軍報,滿臉愕然,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迷茫,不禁將脖子向前伸了伸。
“斬敵四千七,四千民夫降,另有傷者三十。”
陸雲逸隻覺得喉嚨乾澀,嗓子裡像是有火在燒,
他左看右看,將腰間長刀摘了下來,啪的一聲拍在桌上,
那文書被嚇了一跳,惴惴不安,還以為是將軍不滿意,連忙說道:
“大人,還要改?”
陸雲逸將長刀拿了起來,塞入文書懷中:
“你現在就拿著本將的長刀去將那三千俘虜都砍死。”
啊?
年輕文書眨了眨眼睛,在長刀與文書之間來回徘徊,猶豫不定...
還不等有所反應,軍報就拍到了他的臉上,緊接著便傳來了陸雲逸的怒罵:
“重新寫,去問你的上官,如何做軍報!!!”
年輕文書瞪大眼睛,一時間不明所以,
但想來不是讓自己去砍死那三千俘虜,便飛速將長刀放下,一溜煙跑掉。
他恰好與匆匆走進來的劉黑鷹撞了個滿懷,
“小心一些,怎麼毛毛躁躁的。”
劉黑鷹一邊回頭看,一邊嘀咕,最後來到了陸雲逸身前,嘿嘿一笑:
“雲兒哥,兩處營寨的戰場已經清掃完成,
屍首都已挖坑掩埋,燃燒的大火也已經撲滅,
那些戰俘被押送至遼王寨內,一同看管,這裡的事情都結束了。”
說著,劉黑鷹臉色古怪到了極點,湊近了一些,賊眉鼠眼的樣子很是招笑。
“雲兒哥,那遼王一直嚷嚷著要見你,說是你不守承諾。”
氣呼呼的陸雲逸抬起腦袋,臉色古怪:
“不守承諾?莫要胡言亂語。”
“遼王說雲兒哥會在今日安排他們見麵,可昨日夜晚就開打了...”
劉黑鷹一邊說一邊笑,絲毫沒有心虛。
他知道內幕,並且全程參與了製定方略,
雖說是來招降,但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打算商談,打服了再說,
抓到營寨裡談要比什麼時候都容易談。
陸雲逸眨了眨眼睛,想到了昨日午時在營寨內與遼王所說,麵露坦然:
“原來是此事啊,這樣吧,你去將惠寧王與朵顏元帥帶去,讓他們三人見一麵,
平日裡明奪暗搶,互有爭鋒,怎麼成了俘虜還抱團取暖上了。”
劉黑鷹也明白過來,臉色古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雲兒哥,我這就去安排...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麼?”
“朵顏元帥一直嚷嚷著要見打敗他的將領,有些瘋瘋癲癲的,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不用管他,年輕發癲餓上兩頓就好了。”
....
前軍斥候部營寨,遼王阿紮失裡正在軍寨內惴惴不安,來回踱步,
臉上帶著不解與憂慮,神情已經萎靡到了極致。
他年紀已經大了,自從昨日那些明人開打,
他就不曾入睡,一直心懷忐忑,
生怕這些明人趕儘殺絕,不給遼王寨留下火種。
好在,戰事迅速結束,
從運送俘虜的數量來看,惠寧王與朵顏元帥雖然損失慘重,
但還不至於亡族滅種,這是他僅剩的安慰了。
就在這時,軍帳外傳來了幾聲喝罵,
“老實點,彆亂動!”
“放開我,我是故元朵顏元帥,你們不能對我無禮!!”
“什麼狗屁元帥,再不老實就把你帶回去。”
一陣爭吵聲讓遼王緩緩睜大了眼睛,一直懸著的心也緩緩落了下來,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很快,營寨帷幕被掀開,
幾名披堅執銳的軍卒押送著朵顏元帥走了進來,
在他們身後,還有略顯狼狽的惠寧王,
但不同於朵顏元帥的五花大綁,
惠寧王與遼王一樣,沒有受到束縛,隻是衣服有些褶皺。
見到他們,遼王心中忽然湧現出一股複雜情緒,
雖然三人一直針鋒相對,如今落難,竟然有幾分惺惺相惜。
惠寧王也是如此,見到遼王後心中哀痛再也無法掩蓋,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