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衛占地龐大,但人煙稀少,空氣中彌漫著煉鐵爐的煙塵味道。
陳景義的年紀已經四十有餘,長時間的奔波尋找兒子讓他的身體不是那麼太好,
此刻他就咳嗽不斷,臉色也變得漲紅。
不同於旁人,陳景義咳嗽時雖然低著腦袋,
但視線一直在四處掃視,並且將餘光死死放在前方的遼王使者身上。
遼王使者剛剛離開三萬衛指揮使所在的房舍,臉上有一些憤怒,步伐很快,行色匆匆。
身旁跟著的兩個護衛也是如此,似乎還在小聲嘀咕著什麼。
陳景義理智地沒有上前,而是一直與他們保持距離,像是在衛所中閒來無事的軍卒。
很快,來自遼王府的三名草原人走出三萬衛指揮所,騎上馬,就這麼肆無忌憚地朝著南方行去。
甚至沒有掩蓋行蹤。
陳景義停在三萬衛門口,眼神閃爍,
若是回去複命所要前去的方向是北方,如今卻往南走,
他斷定這遼王使者還是去求援,隻是不知去向何處。
抿了抿嘴,陳景義眼中有一些興奮,
他從一側馬廄扯過一匹馬,稍稍整理馬袋中的物品,帶上糧食與水,還有弓弩長劍長槍,
最重要的是來自三萬衛的遼東地圖。
做完這一切,時間已經過去一刻鐘。
他又等了一會兒,這才翻身上馬,跟了上去。
此時的遼東已經不像是冬日那般大雪封山,戰馬行人走過之後的痕跡刹那間就被抹平,
現在已經是夏日,空氣濕潤,
三匹戰馬行走在遼東之地,所留下的痕跡半日都不會消散,來得及。
....
北方軍帳之內,陸雲逸依舊在研究多功能戰術背包,已經有了一些進展,
側麵的布兜已經設計完成,
看著小,但能裝上許多箭頭,
他還打算在裡麵縫製上牛羊的皮,防止箭頭劃傷刮破布袋,還能防水。
至於箭杆箭鏃,他打算最後用作戰術背包的托底之用,塞進特定的卡扣中。
如此一來可以達成空間的最大化利用,還能讓軍卒攜帶更多的軍械。
眼前抓個多功能戰術背包所用之地不是在北方與遼東,
他是想用在東南戰事之中,
不出意外的話,明年西平侯就要召集大軍,到麓川與思倫法決一死戰,
那裡多高山密林,戰馬幾乎不能走動,更何況是板車驢車。
在西南之地打仗,預防蚊蟲是基本,最艱難的莫過於軍械糧草的運輸。
而有了這背包,至少能解決軍卒短時間作戰所需。
大明的騎兵很是厲害,但步兵同樣厲害,
若是有足夠一人使用還能夠方便攜帶的軍資,
完全可以臨時組建一支由幾百人上千人組成的特戰隊,
深入叢林,包抄穿插,完成任務後便回到駐地補給。
這要比大軍亦步亦趨的平推過去要省時省力。
雖然他要到大寧都司為清丈田畝督造魚鱗黃冊保駕護航,
但兵者,總是要做好戰之準備。
明年與思倫法大戰,朝廷若想要大勝,
定然要抽調在貴州平叛,精通山地作戰的軍卒,
同樣也會抽調在大明北方作戰,精通騎兵戰術的精銳軍卒。
若是有足夠的機緣,說不得陸雲逸也能參與其中,再立軍功。
所以陸雲逸打算提早謀劃,若是去不了也無妨。
就在這時,急匆匆的腳步聲從軍帳外傳來,
陸雲逸循聲望去,是離去半個時辰的劉黑鷹。
見他行色匆匆,陸雲逸臉上露出幾分詫異:
“怎麼了?”
“雲兒哥,那遼王的使者在被拒絕後,
沒有返回遼王故地,反而向南而去,不知去見誰,陳景義已經跟上去了。”
劉黑鷹匆匆開口,眼中有神光流轉。
從那草原使臣的行動路線可以推測,
向三萬衛求援一定不是他們的唯一選擇。
這與先前定下的方略上寫的一般無二,
遼王等人與遼東之地的軍屯衛所牽扯頗深,貿然暴露,可能會形成敵在暗我在明之局麵。
劉黑鷹越想越對方略變更佩服無比,
如今是敵在明我在暗,並且通過巧立名目,似乎與敵站在了一起。
如此進可攻,退可守。
陸雲逸久久沉默,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過了許久才發出了一聲歎息:
“事情不要想的那麼壞,說不得那遼王使者隻是去其他衛所碰碰運氣,並不是與其有所勾結。”
劉黑鷹撇了撇嘴,他們作為大軍使者,
早早就送上了勸降文書,遼王的人來三萬衛理所應當。
但現在他們去了彆處,難不成其他衛所還有大軍的使者不成。
一定有所勾結!
“雲兒哥,咱們要早做準備,
若是有其他衛所的人橫插一腳,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到了那時,我們就要亮明身份阻止他們,一些事情就不好做了。”劉黑鷹說道。
陸雲逸點了點頭:
“話雖如此,但也急不得,遼東的衛所想要出兵,至少也要獲得遼東都司的準允,
若他們真的出兵了,正好能趁機看一看忠奸。”
“忠奸?”
劉黑鷹眼睛一點點瞪大,他迅速將腦袋前伸,壓低聲音:
“雲兒哥,你是什麼意思?遼東都司有奸臣?”
“必然啊。”
陸雲逸有些詫異地瞥了他一眼,見他還是如此呆愣模樣,便解釋道:
“慶州衛所拿舊糧換新糧一事,若是沒有遼東的人予以配合,那麼多糧食怎麼送給納哈出?”
直到此時,劉黑鷹腦海中才閃出幾分明悟,
為什麼此行出兵慶州要封鎖,大軍也要隱藏消息,原來是怕內外勾結?
“處在東北之地的三股勢力在北元覆滅之後已經掀不起任何風浪,
隻要我們攜大勝之勢到來,他們定然無法抵擋,
但其中損傷多少,事情辦得漂不漂亮,卻要慎之又慎。”
說到這,陸雲逸笑了笑:
“那些都是咱們的兵,不至於讓其去一個一個送死,
在敵人眼皮子打仗,固然能勝,但損失太大。
如今將自己藏起來是最好的辦法,
逼迫東北三王來降,朝廷麵子上也好看,
還能將此行功勞歸攏到北征大軍之中,一舉三得。”
“雲兒哥,將領考慮的事情太多了,還不如做一個軍卒,隻管衝殺。”
劉黑鷹還是喜歡在慶州衛所之時,可以肆無忌憚地砍人,隻求爭功。
而不是如現在這般雲裡霧裡,莫名其妙就殺敵立功,打贏勝仗。
“事情也不難,軍事上的爭鬥是政治的延伸,
很多時候戰場上的失敗不是軍卒不勇,而是政事上的失敗,
若是咱倆是兩個莽夫,想不明白其中關鍵,帶著五千兵馬一頭紮進這遼東之地,
不僅要麵對北方的敵人,還要麵對身後的敵人,仗就算打的贏也徒增損傷。”
聽到此言,劉黑鷹眼裡放光,連連點頭!!!
咱們兩個有勇有謀!
“地圖拿過來。”陸雲逸笑了笑,指了指軍帳入口。
劉黑鷹點了點頭,快步走到軍帳入口,將帷幕綁緊,
而後從櫃子的最下層拿出地圖,鋪陳在桌麵之上。
陸雲逸看向地圖,手中拿著紅筆輕輕在那兀江上畫了一個圈,而後向上方的朵顏山蔓延,輕聲道:
“我們的人在那兀江附近,已經逼近了遼王的核心腹地,定然會引起遼王的大舉反撲,
與其相鄰的惠寧王海撒男答溪,朵顏府元帥脫魯忽察兒都會出手援助,
因為遼王阿紮失裡所在之地乃東北三王的門戶所在,
若是此地被我等占據,
他們就再也無法獲得遼東的軍資以及來自朝鮮的商貿,這裡是重中之重,
若是此戰不將遼王阿紮失禮重創,
一旦他們再行與遼東勾結,定然會再次反叛。
所以此戰招降遼王等人並不是最終目的,
而是我們要掌控整個那兀河,防止他們再行反叛,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