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瞬即逝,
不到半個時辰,糧道上就重新布滿了運送軍資的民夫板車驢車,
沉寂的氛圍也再次喧鬨起來,
每每走到東側戰場之時,民夫都會情不自禁地加快步子,
隻因這裡的血腥味太過濃鬱。
糧道一側,陸雲逸一臉怪異地看著前方跪地的草原人,
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緩。
最後才試探著問道:
“你是說...哈剌章營寨內有人要反叛?”
那草原人連連點頭:
“脫因帖木兒大人今日與哈剌章太師大吵了一架,
太師想要拒守等待機會,而脫因帖木兒大人想要趁亂突圍...”
脫因帖木兒是擴廓帖木兒,也就是王保保的弟弟,
脫因帖木兒所率領的軍卒大多為前元軍卒,同樣是前元正統。
陸雲逸麵露思索,這脫因帖木兒在至正二十八年,
也就是洪武元年大敗給徐達常遇春,
退洛水,又退陝西,又被馮勝擊敗,
這才遠遁草原,在洪武七年時又大敗給明軍,丟了興和,這才投奔了北元王庭。
如今又在北元王庭被擊敗,可謂是一敗塗地,也不怪他想要快些突圍。
“那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二人誰妥協了?”陸雲逸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麵色死寂:
“誰也沒有妥協,大營內如今處處爭鬥,水也不多了,
幾方人馬摻雜在一起,我覺得再待下去遲早要死,
便主動請纓外出襲擾糧道,想要趁機逃脫。”
陸雲逸臉色不變,問道:
“大營中與你這般想的人多嗎?我是說想要逃跑的人。”
“多,多不勝數,沒吃的,沒喝的,都想跑。”
陸雲逸臉色晦暗了一些,繼續問道:
“在外圍守護營寨的人是哈剌章的親信嗎?他們心中是何想法?想不想逃?”
那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守衛營寨四周的是哈剌章太師的兒子,他就算是想逃,也不會逃。”
“本將問的是軍卒,不是將領!”
陸雲逸使了個眼色,站在一側的徐增壽一腳便踹了過去,聲音狠辣:
“老實交代,彆打馬虎眼,再說一句謊話,就把你丟去喂狼!”
那人臉色漲紅,麵露痛苦,
過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連忙說道:
“下麵的人自然是想跑的,但大人們看得太嚴了。”
陸雲逸點了點頭,麵露思索,輕輕揮手看向武福六:
“將他送到前軍營寨。”
“是!”
武福六麵容一肅,上前一步,
輕輕一抓便將那人提了起來,丟到戰馬之上,揚長而去。
待到他們走後,徐增壽收斂了臉上暴戾,取而代之的是興奮:
“陸大人,是不是有機會勸降他們啊,
若是能讓守衛營寨的人投降,那我們就能進去了。”
陸雲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意味深長地看向上方的營寨,吩咐道:
“傳令全軍,各處土堡自後日起帶上水與食物接近哈剌章營寨,勸降其內軍卒。”
“是!”徐增壽麵露振奮,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隻是他心中有些疑惑,問道:
“大人,為什麼是後日。”
“十萬人一日所吃所用足以將你我都砸死,
多拖一日他們的東西就少許多。
而大軍明日就要展開猛攻,所有軍資必然要優先供給前線作戰的軍卒,
如此也好讓那些守衛營寨之人看清局勢,
在營寨內會餓死,而投降我們,至少能活。
人在絕望之時,會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
到時我們再去接觸,定然會被他們牢牢抓住。”
陸雲逸目光幽深,臉上帶著意味深長,
一側的徐增壽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至少,在他見過的兵書以及家學上,並沒有提如此操控心緒之法。
徐增壽連忙將剛剛所說記下,恭敬說道:
“多謝大人,下官明白了。”
“嗯,去傳令吧,
讓土堡的軍卒注意四周,大軍一旦開始猛攻,
可能會有人像剛剛那人一般叛逃,要將其都抓住。”
“是!”
做完這一切,陸雲逸雙手叉腰,長籲了一口氣,麵露感慨,抬頭看向頭頂的營寨。
哈剌章營寨如今內憂外患,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場持續數月的北征,也要到了結束的時候。
....
又一日,明軍的功伐要比前兩日提升了不止一倍,軍卒們都如瘋了一般。
長興侯耿炳文的到來,將用在後軍防守的火炮火銃都來到了前軍,
所有火炮在緩坡下方一字排開,
對著哈剌章營寨外圍的防禦工事開始了狂轟亂炸。
在這期間,手捧石雷、震天雷、蒺藜陶彈的草原人不曾停下腳步,
順著坡道兩側頂著槍林箭雨向前衝去,
一個個草原人倒下,後續之人撿起手雷繼續向前衝,
最後撲向哈剌章的外圍營寨!
就這麼前仆後繼,短短一日的時間,
兩萬草原俘虜便已經死傷四千,坡道上遍地的屍體,
雙方在進行短暫的休戰以及打掃戰場後,
真正的明軍在夜晚開始了進攻!
攻勢如雨,一刻不停,
多次攻破外圍的防禦工事,來到營寨正門,
但草原人拚死抵抗,無奈之下明軍隻好又退了回來。
直到天亮,才又進入了短暫的歇息與休整,
雙方的民夫都衝了出來,快速打掃著戰場。
一個時辰後,明軍麾下的草原人俘虜將再次發起進攻!
而在前軍戰場之東北方向,草原人對於糧道的破壞也變本加厲,
白日也開始放出草原人送死,人數在一百到五百不等。
四處都在交戰,前軍戰場最為慘烈,屍體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在其餘三麵,也毫不遜色,
呂寶川所率領的一千軍卒已經常駐在糧道,
配合著前軍斥候部一日就擊殺了三千餘名軍卒,
說是軍卒,但看起來更像是草原罪人,
遠遠沒有第一日晚那般甲胄精良,軍卒悍勇。
得益於前軍斥候部的勇猛以及土堡方略帶來的便捷,
正在哈剌章後方修建的營寨已經初現雛形,中軍已經調撥了一萬軍卒到此拒守。
此時此刻,不論是哈剌章營寨之內,還是大明軍中的聰明人,都已經看清了局勢。
在一萬軍卒到達之後,哈剌章必敗無疑,隻是能堅持的時間尚存一些疑問。
...
哈剌章營寨,此刻被明軍兩麵夾擊,宛如一座孤島,孤立無援。
寨牆高聳,卻擋不住外界那股逼人的壓抑與絕望。
天還未亮蒙蒙的,似乎連陽光也不願照進這片苦難之地。
喊殺聲還在繼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蕭瑟。
寨內,糧食和飲水已經極度緊缺,
每一粒米、每一滴水都變得比黃金還要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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