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臨近過年,這裡也貼上了福字對聯,倒是顯得格外喜慶。
定遠侯王弼急匆匆地踏入帳中,目光立刻落在沉浸於文書之中的大將軍藍玉身上。
此刻他正皺著眉頭,毛筆抬起,遲遲未曾落下。
王弼很是著急,但見到他如此模樣,還是忍了下來,自顧自坐到一旁靜靜喝茶等著。
時間一點點流逝,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藍玉這才沉穩下筆,對這封軍報做出批示。
而後抬頭看向王弼,問道:“何事?”
王弼就茶杯放下,埋怨道:
“大將軍,軍中這麼多指揮僉事,
一些軍報文書交給他們便好,何至於弄得如此勞累?”
藍玉整理著桌上的軍報文書,淡淡開口:
“動兵在大勢,勝負則在細枝末節,
打仗可是個精細活,不能再像我們以往那般隨意衝殺一通,死了算完。
這些軍卒都是大明供養,要好好珍惜。
快說有何事,本將還有軍伍要處置。”
“大將軍,那陸雲逸你覺得如何?”定遠侯問道。
“粗中有細,戰陣勇猛,有縱覽全局之觀,亦有將帥之才。”藍玉淡淡回答。
定遠侯一愣,眨了眨眼睛,連忙站起身湊近了一些,張口道:
“大將軍,我倒是覺得這陸雲逸還年輕,
謀略大局之類的倒是沒看出來,反倒是戰陣廝殺有些門道,
我覺得他可以入我帳下,由我來調教一番,日後定然是一員猛將!”
藍玉正在整理軍報的手微微停頓,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大明不缺猛將,想著靠打仗翻身的人比比皆是,他們在戰場上都勇猛異常,
反倒這陸雲逸.....看似粗狂,實則謹慎,
你看走眼了,他不會成為猛將,
他麾下有個千總劉黑鷹,能開弓兩百,看起來有些急智,你倒是可以調教他。”
定遠侯猛然一呆,眼眉微挑,連連說道:
“我家那小子是個不爭氣的,軍伍之事一塌糊塗,
他老子這威風凜凜的爵位都不見得能承的起,我那家學也無處可放,
這陸雲逸廝殺勇猛,先敵於前,
有我幾分風範,還是讓我帶著吧。”
藍玉眉頭微皺,略微思索,在桌案上來回掃視,最後拿起了一封軍報,打開看了看,說道:
“韃靼部的精銳在西北出現,陸雲逸去解決了?”
定遠侯身體一僵:
“不錯,這韃靼部雖然未解決,但隻剩收尾了。”
說著,他便將剛剛軍帳之內發生之事都說了出來,聽得藍玉連連皺眉。
“他真如此說?中庸之道行於兵法?”
這時,大地開始微微震顫,定遠侯聳了聳肩,下巴點了點北方:
“此刻應當是出營了。”
藍玉這才沒有懷疑,嘴角一點點勾起笑容:
“不錯,此子善謀,更重要的是...能洞察人心,
先前那安撫之法已經初顯成效,
昨日尋營時,中軍將士夜不能寐者大大減少啊。”
“真有如此管用?”定遠侯麵露詫異。
藍玉輕輕點頭:“戰陣之道一張一弛,軍卒們平日裡繃得太緊,
如今稍加安撫,就有很大成效,日後可能會有所減弱,
但這法子還有許多可以精進的地方,正在整理。”
定遠侯神情越來越怪異,過了許久才猶豫著說道:
“你知道我想到誰了嗎?”
“誰?”
“朱升。”
藍玉瞳孔驟然收縮,渾身散發出危險氣息。
但定遠侯像是沒看見,繼續開口:
“楓林先生當年定下“廣積糧”一策時,
大帥就曾說過,有此法天下大定,
就如這阻截韃靼部精銳,方略定下,後續的隻需要從容不迫地收尾,
當時我等未曾深究,現在細細想來...的確如此,
現在我們也奪了這天下,大帥也成為這大明皇帝。”
藍玉臉色忽然變得平靜,輕笑一聲,淡淡開口:
“你想說什麼?陸雲逸有經世之才?他還差得遠,隻有一些小聰明。”
定遠侯忽然露出一些感慨:
“誰都是從小聰明過來的,待他年長,
在軍伍一道取得成就,那就是大智慧,
所以我想....將其收入麾下,傳授我畢生所學,至少也要讓我這名號後繼有人。”
“這麼倉促?”
定遠侯笑了笑:“當然不可能如此快,還要探查一番,看看其心性秉性,戰陣本領,再等個幾年也不遲。”
藍玉將手中軍報文書朝桌上一丟,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笑
容,而後愈發擴大。
“你笑什麼?”定遠侯心裡咯噔一下。
藍玉站起身,鬆了鬆腰,坦然道:
“陸雲逸的父親乃劉老兒的弟子,臨行前我去東宮時,
他特意囑咐,讓我對其照顧一二,
還說當年是他心中有愧,待到大軍得勝而歸,務必將這弟子帶去應天。”
啊?
定遠侯王弼臉色一黑,騰的一聲站起身,氣呼呼地朝軍帳外走去,還丟下一句狠話:
“虧我當年和曹傻子給你擋刀,不念舊情,等我回京去與太子殿下說!”
藍玉看著他興衝衝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視線儘頭,才忽的一笑。
...
一日後,慶州西北之地,
三千明軍騎兵如一條巨龍蜿蜒疾馳,
他們的鎧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金屬光澤,身形隨著戰馬來回起伏,
馬蹄聲轟鳴,猶如雷霆滾滾,震動著整個草原,激起一陣陣塵埃。
很快,剛剛冒出頭的太陽被陰雲遮蔽,
小雪紛紛揚揚地落下,給這片蒼茫大地披上了一層薄薄銀紗。
雪花在空中輕盈地飄舞,隨著騎兵們的疾馳,仿佛也在跟隨著他們的節奏,旋轉、跳躍。
然而,這雪花並沒有給騎兵們帶來絲毫的寒意,反而更加激發了他們的鬥誌。
隻因遠處的朦朧中,原本無垠的視野在此刻變得朦朧起來,像是被一層輕紗輕輕覆蓋。
在朦朧儘頭,一座座巍峨的群山逐漸浮現,它們緊密地挨在一起,仿佛是天地屏障,守護著草原寧靜。
群山之巔,被白雪覆蓋,披上了一層潔白絨毯,莊嚴神聖。
一眾大明騎兵眯起眼睛,看向遠方,
臉上出現陣陣慶幸,經過一日夜的趕路,終於抵達此地。
三千明軍騎兵從三個方向朝中央聚集。
陸雲逸揮手示意,旁邊的傳令兵立即傳達了他的命令。
“全軍加速前進,直至飛泉穀方可休息。”
軍令傳達之後,陸雲逸輕輕一笑,
儘管皮膚因乾燥而裂開,卻擋不住臉上的笑容。
在這飛泉穀東側的草原之上,並沒有發現騎兵大部行進的痕跡,
與他預料的一般無二,那韃靼部精銳還未穿過飛泉穀,
同樣...他們此行定然會有所收獲。
韃靼部精銳經他估算應當在一千五到兩千人之間,
而他們此行三千人,其中大半精銳,又占據天時地利人和,
想要輸,幾乎沒有可能。
一旁的劉黑鷹也極為暢快,行進間總是吱哇亂叫。
陸雲逸環視四周,見士兵們逐漸跟上,便緊夾馬腹,身體微傾,
如此,將要並行的戰馬再一次加速,遠遠甩開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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