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在眾人麵前丟麵子的事情拋開,探春一心一計往北靜王身上想。
一開始自己可不能聲張,在詩會上先瞧瞧才好。若真的是王爺,再多加打算。
她定了心神,一麵思考要怎麼怎麼打算、怎麼阻止黛玉和他相認,一麵摸了摸臉頗為自得。
等好好保養了這張臉,再加上玉佩,沒準也能得到一個王爺的心呢。
探春想得正是美好,手往臉上摸著,突然痛得躬下身子。
麵上熱度變大,如烈火灼燒,而手下觸及的皮膚變得坑坑窪窪。
不再是之前光滑的肌膚,一個凸起一個凹陷的不平手感讓她驚慌。
探春下意識驚叫了一聲,跌跌撞撞將梳妝鏡子翻了出來。
借著燭火的光亮,她心裡焦急,將鏡子直直懟到臉上——
“姑娘?姑娘怎麼了?”待書和翠墨兩個丫鬟聽到叫聲,急急趕到門前敲了敲。
門內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她們得不到命令不敢直接推門,焦急地喚著。
沒一會兒,一道極具驚恐的尖叫從探春屋內傳出,驚亮各處燈火。
(2)
“母親,我們這麼早就去詩會嗎。”黛玉閉著眼任侍女梳妝,口中喃喃念了一句,右眼微挑瞅了瞅窗外。
外頭天色尚早,霧蒙蒙的光透過窗戶映了進來。
“去早些好。”賈敏已經裝扮好了,隻在一旁坐著,見女兒出落得亭亭,笑意大了些。
“我在京內也有些手帕交。再過一段時間就是玉兒生日,正要好好熱絡熱絡。”
賈敏安撫拍了拍女兒,溫和地給出理由,這是其一。
二來,便是林府的事情要暗中交接。不過這不必和玉兒說。
黛玉點點頭,猜出母親另有主意也不多問,將眼睛又閉了回去。
二哥將院子處處打點得好,可她一時有些不習慣,早上還是會發困。
這會隻由著侍女們裝扮,讓伸手就伸手,讓穿衣就穿衣。
等她精神稍好了,聽到微微讚歎,才抬起眼來。對上鏡子裡的人。
銀紅百花蝶外衫,掐雲陷金小朝靴。頭發挽起成環,壓著縹色簪子。
她久沒盛裝,略一打扮便宛如嫦娥下界,自己瞧著也抿唇笑:“這也太費心了。”
“我女兒怎樣都好看。”賈敏隻是笑,上上下下打量女兒心裡喜歡,一塊往門外去。
林錦身上有公事,和林如海一道出去了,這次隻有林清一塊陪著。
一路上轎子搖搖晃晃,京城景色在外邊流淌而過。
黛玉瞧了幾眼,拉著母親的手搖了搖,困意又上來了,一頭往她懷裡紮去。
賈敏安撫拍著女兒肩膀,等到轎子進了院子,又過了二門,才停了下來。
這算一次大宴,有大儒坐鎮,各家的少年郎多想借此出出風頭。
更有夫人千金們要聯絡聯絡感情,少不得都裝扮一二。
夫人主母們席位在後,黛玉等千金被引導著往二樓上去。
“姑娘安好,請往裡麵。”侍女垂首推門,言辭皆是恭敬。
樓內裝扮得很是巧妙。
長柱懸入內側,垂紗傾覆而下,分出各個小間隔又不堵塞。
風聲吹動,紗幕層層疊疊起伏,縹緲如仙境。
現在時辰還早,裡頭也無人。黛玉隨意選了一個位置,扶著橫欄往下望去。
各色花卉裝點圍繞,對麵也有二層高樓,正中的場地既大又亮堂。
她正展眼眺望,突然感到有毛茸茸的東西在蹭自己腳踝,一下一下正是溫熱。
黛玉有些新奇低頭一瞧,就見一隻白雪團似的小東西,渾身圓滾滾的。
它身上乾乾淨淨,雪一樣得白,沒有一絲雜色。
兩隻耳朵往後垂下,幾乎有它身子那麼長,紅寶石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分外靈動。
看著像是隻兔子,可黛玉之前還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兔子。
“你是哪裡來的呀?”黛玉坐下身子,彎腰將它捧到桌上,摸了摸它的長耳朵。
它隻有巴掌大小,正好被捧在手心,輕飄飄的沒重量。
小東西瞧起來分外乖巧,既小又可愛,就像團白色的雲,任由黛玉動作。
而就是這乖巧的兔子一上了桌,後腿一蹬便衝著裝糕點的盤子蹦躂而去。
黛玉眼錯不見,就看這毛團如同白色的箭衝了出去,速度驚人。
它動作敏捷,牙口又好,哢嚓一下咬下一塊糕點來,隻留一排整整齊齊的牙印。
“哎,你可以吃這個嗎。”黛玉有些驚奇這速度,揪了揪兔子耳朵,將盤子推遠了些。
團子摸起來手感分外舒服,溫熱又軟綿綿,讓人不自覺多揉了幾下。
小白兔幾口將嘴裡糕點咽下,抬起水潤潤的眼睛,衝著黛玉嚶嚶嚶要吃的。
“……”黛玉沉默了一下,在腦海中翻了幾圈,略帶遲疑開口:“兔子是嚶嚶嚶叫的?”
她之前也沒養過兔子,可也是第一次聽到兔子能發出這種聲音。
白兔口中嚶嚶嚶登時停住了。
頓了頓後,它兩隻前腿抬起一拜一拜的,討好地發出“吱吱吱”的叫聲。
看黛玉表情更為疑惑,白兔輕輕撞了撞她手腕,又將聲音換了唧唧唧。
它將自己往黛玉手裡蹭了蹭,長耳朵一動一動的,猶如在撒著嬌,試圖萌混過關。
黛玉手心有些發癢,忍不住輕笑一聲,揉揉它的圓尾巴。
聽到兔子發出這麼多種聲音,她倒是能理解了。
黛玉點點雪團似的白兔,柔聲笑道:“是你主人教你這樣的吧?”
這兔子格外乾淨機靈,一看就是有人養著的。
聽說京中權貴酷愛圈養新奇玩意兒,想必這白兔也是。
而聽到主人這兩個字,白兔將頭一扭,衝著背後呸了一口。
它分外靈巧,一股腦往黛玉手心鑽,小尾巴一動一動的。
過一會後仿佛又想起主人這個詞,再次朝著外頭呸了口,強調它的態度。
黛玉真的驚了,兔子為什麼能這麼生動地呸呸呸?
隔著毛茸茸的一層,都能讓人感覺出它的嫌棄。
“你主人是對你不好嗎?”黛玉頗為憐愛這個雪團似的小東西,將它摟在懷中揉了揉。
這白兔分外乾淨,毛茸茸的像顆球,並不會弄臟衣裳。
兔子心滿意足蜷縮在香軟懷中,口中還不忘發出嚶嚶嚶的聲音應和著,唾棄自己主人。
在黛玉耐心哄著被壞主人欺負的白兔這段時間裡,外邊也響起幾個腳步聲。
隻是垂紗重重疊疊,讓人看不清裡頭。外邊千金也不在意,選了一個位置便坐下。
輕快的閒聊聲很快傳了過來。
“也不知那位會不會來。”
“今兒我特意換了身淺白色裝扮,毛茸茸發飾可是難找。”
“你還想扮成兔子不成?”
這話引起一陣嬉笑,千金們笑鬨清脆,如清風刮過。
黛玉聽著也莞爾,揉揉懷中白兔將它放回桌上,撚起一塊糕點在兔子麵前轉了一圈。
白兔紅水晶般的眼睛亮了起來,跟著黛玉的手也傻乎乎轉了一圈,就暈頭暈腦地倒下。
傻兔子啪嘰一下摔倒在桌麵,將身子攤成一張白色麵團,瞧著甚是可憐。
黛玉雙手一合,將那這團白茸茸捧了起來,輕輕揉了揉生怕它跑幾步累壞了。
而就是這看著已經精疲力儘、暈乎乎閉眼不醒的兔子,在被黛玉捧起來之時,猛地一下精神了。
它輕快往上一跳一咬,動作敏捷讓人躲避不及。
黛玉隻聽輕微的一聲“哢嚓”。
自己右手手腕上本帶著一串絳珠鏈子遮擋紅點。
這次宴會母親不放心,又加了一根紅寶石鏈條,一塊纏繞其上。
而剛剛那瞧著柔軟無力的小兔子,一口一個紅寶石,哢嚓一下就將它完完整整咬了出來。
其動作順暢、力道之大,驚得黛玉都來不及阻止。
她有些懷疑人生,是兔子本來就有這麼好的牙口,還是母親買到了假鏈子?
難道京城騙術已經發達到這個地步,這是合夥來騙首飾的?
還沒等黛玉做出反應,那毛茸茸的小團子縱身一躍,銜著寶石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
“哎——”黛玉大為吃驚豁然起身,右手下意識往窗外探去,想要將小兔子給撈回來。
而白兔分外靈巧,在半空中噗地吐出紅寶石。
它整隻兔輕飄飄的,猶如乘著風的蒲公英,徑直往下墜,眼看就要砸到一個人身上。
那人一身華服,不像尋常人家。
從上往下看,隻能瞧見鼻梁高挺,深長的睫毛蓋住了眸子。
他像是早有預備,一手就拎住突然掉下的兔子,直直捏著它的後頸肉。
這動作乾脆利落,透著一股灑脫的俊朗。
他抬頭望向兔子落下的方向,在光下露出一張過分俊美的臉來,眉眼間猶帶些許冷淡——
而後一塊紅寶石從天而降,吧嗒一下砸在他額頭上,將那份帥氣破壞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