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艄公不像之前在碼頭時那樣滿麵笑容,慈眉善目,此刻表情怎麼看都有些猙獰。
他一手握著長杆,一手抓著一把殺魚用的刀子,語氣不善,直勾勾的逼視張穩。
張穩故作鎮定道:“我要是餓了怎麼樣,不餓又怎麼樣?”
“你要是不餓,老朽隻能歸西,你要是餓了,老朽倒是可以請你吃碗麵。”
“此話怎講?”
顧艄公見長船來到了曲江江心,船上這個人已是甕中之鱉,驅魔人更是遠在江岸,不可能發現秘密,便得意起來。
“你若是乖乖聽話,將那一包金子和身上財物丟下,便請你吃餛飩麵,你若是不聽老人言,硬是要守著那些帶不走的財物,就隻能請你吃板刀麵。”
張穩聽到這裡,哪裡還不明白顧艄公的意思呢,所謂的餛飩麵,就是丟下東西,脫了衣服,赤條條的跳進江水裡,板刀麵則是由顧艄公一刀砍下水去,死於非命。
說來道去,這顧艄公不過是曲江上一個見財起意的劫匪,若是過江人數眾多且武力非凡,那麼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艄公,可如果碰見了像張穩這樣孤身一人的旅客,又露了財,顧艄公不介意客串一回水賊。
說到底,大梁與魔族征戰的十年,多的是逼良為娼,逼良做賊,屢見不鮮,人間的風迅速崩壞,與大梁此前崇佛的風潮截然相反。
從北邊下來的那些魔鬼燒殺搶掠時,可沒有佛來幫忙,人心墮落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顧艄公見張穩始終不言語,便握著刀子上前相逼。
他在碼頭親眼所見此人懷中包裹乃是紮紮實實的一堆金子,這錢要是讓他拿了去,何必又在曲江上做什麼艄公呢,跑到南方購田置屋,再娶上一門小妾,日子過得美滋滋的,豈不美哉?
早在麵前這人登上長船時,顧艄公便暢想著未來的美好生活,此時肥肉就在眼前,他怎麼可能輕言放棄?
餛飩麵板刀麵都是一時的說辭,殺了他,奪了這些財物才是最要緊的事。
張穩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情,腳下踏著長船,似乎是因為慌亂而左右搖擺。
“你不準搶我的錢,這些錢都是我的!”
“好好好,乳臭未乾的小兒,竟然敢當著你顧爺爺的麵胡說八道!”
顧艄公二話不說,轉身就往江水中跳。
他常年累月生在曲江邊上,與江水打交道幾十年下來,水性早已無比老練,要是真的在長船上真刀真槍的硬拚,反而會因為自身年老體衰而受傷,可如果落了水,情況就不一樣了。
在碼頭時,他聽說這人來自江北,大梁三山五水,曲江乃是第二水,第二水到第三水之間相差甚遠,所以顧艄公猜測麵前這人大概率不識水性,而此處又是曲江江心,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豈不是給了他巨大的便利?…。。
然而顧艄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跳下江水的那一刻,滿臉都是慌亂表情的張穩,卻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要是有人明白他這笑容的意思,一定會嚇的叫出聲來。
張穩伸手抹著兩側的頭發,口中發出了一聲歎息,在心裡默念道:“跳下去了,你可算是跳下去了,等的就是你啊!”
他站在船上停留的片刻,並未等到顧艄公冒上水麵。
原來顧老頭跳進水中準備晃動長船,讓張穩也落水時,忽然間,多年以來的警覺讓他感到一陣陣的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