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珊沒上樓去,坐在大門口和守衛老大爺閒聊。
大爺很健談,一股腦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他說方心諾是大學一畢業就過來,普通話帶著濃厚的北方味,與小區裡的老玉和人格格不入。
從來沒見過方心諾的家人,也沒聽說過。
方心諾剛來前兩年是上班的,後來有一段時間和楊茂學像是出了問題,不過時間不長,兩人又親密如初。
聽到這裡,朱珊吐掉瓜子殼:“那他們當時是感情出了問題,還是怎麼的?”
“這我們哪裡知道?都是人家的家務事。”老大爺一副過來人模樣,“不過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床頭打架床尾和嘛。”
朱珊應:“也是哈。”
老大爺又說了一些閒話,朱珊沒聽見有用的信息,便拍了拍手,說上去找方心諾玩兒。
朱珊站在門口,敲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方心諾的聲音。
她語氣細細弱弱的,很溫柔的問:“誰呀?”
“是我,珊珊。”
裡麵安靜了好一陣子,方心諾拉開門,淡淡的笑:“茂學沒說你今天要來呀。”
“我上次來你不是生病了嗎?所以今天路過再來看看你。”朱珊站在門口張望裡麵,乖巧的問,“我可以進去嗎?”
方心諾眼眸下垂,輕輕“嗯”了一聲。
家裡還是安安靜靜,整整潔潔,沒有一絲雜亂。
連桌上的書籍都疊放得像豆腐塊。
朱珊指了指額頭的傷:“心諾姐,你知道我這兒怎麼傷的嗎?”
“不知道。”方心諾端來水,配合的問,“你怎麼傷的?”
“救人!”
朱珊坐在沙發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方心諾不明所以,還是坐過去。
朱珊見她有些防備,心裡的猜測更甚了。
她掏出手機,打開王慧麗的新聞。
新聞一共十二分鐘,從頭至尾的講述了王慧麗的遭遇。
朱珊視線卻沒在手機上,一直盯著方心諾的臉。
她看上去很冷靜,可是朱珊卻注意到她聽見王慧麗在天台的控訴時眼皮微微抖動,還有她的手,僵硬的交握。
她所有的微表情和動作幅度都很小,如果不是朱珊特意去捕捉,根本注意不到。
朱珊突然有一個很難受的想法,那便是方心諾所受的痛苦比王慧麗還多,還久。
所以,她才能那樣控製情緒。
新聞播放完,朱珊冷靜開口:“那個男人現在被抓了,接下來就是走程序等判決,他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王慧麗解脫了。”
方心諾還是垂著頭。
朱珊咬了咬牙:“是我幫助她的。”
朱珊覺得自己就差說一句:隻要你開口,我願意幫你。
可是她等了近一分鐘,方心諾也沒說話。
可是她什麼都沒說,也就是沒否認,朱珊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她心疼極了,抓住方心諾的手:“你一味的隱忍,隻會讓他變本加厲的對你。”
“......”
“不是嗎?”朱珊輕輕搖她的手,“你不疼嗎?”
一滴淚滑落,滴在朱珊手背上。
方心諾怯生生的說:“我疼,可是...我沒辦法......”
朱珊手握緊了些:“你說,我來想辦法,我幫你。”
方心諾壓著聲音:“我家重男輕女,我從小就不受父母待見,當年和他來玉和,一方麵是因為喜歡他,還有一方麵是不跟他走的話,我父母遲早要把我嫁給彆人,說是嫁給彆人,其實是賣給彆人,那筆錢叫做彩禮。”
朱珊心裡更同情方心諾了。
方心諾繼續說:“我來玉和,就和父母斷了聯係,所以,我沒地方去。”
朱珊的思想理念是‘天大地大,總能容下一個她’,所以她認為方心諾這個想法很懦弱,但是她現在又沒法用這套說辭去刺激方心諾。
方心諾又說:“一開始,我們感情很好,後來他好像是誤會我和同事有曖昧,便不讓我去上班,再後來,他就控製我自由。”
朱珊:“這樣是不對的,是犯法,他沒有權利這樣做。”
“我也反抗過,可是我跑不掉,我沒有錢,也沒地方去,被他抓回來,他就...他就......”
“打你?你怎麼不報警?”
“他沒打我。”方心諾抬起頭,眼眶有些紅,“他...他......”
“什麼?”朱珊糊塗了。
方心諾有些難言,湊近朱珊耳朵,喃喃低語。
朱珊臉一下就紅了,像個煮熟的蝦子。
不過她很快鎮定,問:“所以你不好意思報警?”
“你能保證我報警就能定他的罪嗎?如果不能,我會死的。”
“什麼?”
“平時我惹怒他,他隻是在那方麵折磨我,可是,如果我一但提出離婚,或是報警……”
“會怎樣?”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和他提出離婚,他用被單裹著我,把我扔進浴缸裡,我真的差點就淹死了,窒息的感覺真的很可怕,我是真的怕了,所以我隻能依著他。”方心諾眼神暗淡下去,“我聽話,他就不折磨我。”
“......”
“我看過挺多這類似的新聞,女人都被打到醫院了,也沒法定罪,更彆說我這種情況。”
“法律在完善,你要相信法律,相信……”
“你能百分之百的保證,我能告得了他?”方心諾打斷朱珊,看著朱珊,“如果能離婚,我怎麼會不和他離?他不同意,我訴訟也沒辦法的。”
朱珊保證不了。
“而且...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好人,所有人都會相信他的話。”方心諾抬起頭,嘴角有些諷笑,“你報道的好人,你忘了嗎?”
朱珊死死的咬住唇,說不出話。
“你救不了我。”方心諾整理好情緒,語氣溫和下來,“你的幫助就是叫我勇敢,用嘴幫我,可是結果卻是我來承擔。你就當我膽小吧,我不敢嘗試反抗了。”
朱珊:“心諾姐…”
“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的,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所以才想跟你說一說,我希望你什麼都不要做,可能我還能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