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慕容彥達在工部遭遇,李鄂便想到了盧俊義家的管家李固。
李固身為管家謀奪盧俊義的家產,在仆從輩看來,這就叫翻身做主。
但在盧俊義看來,這就是惡仆反噬了。
而從大宋律看,家奴謀主,也是妥妥的死刑。
就道理而言,人盧府給李固管家之位,就意味著關係親厚,李固噬主奪財,在道理上也說不過去。
如今的大宋,想要在豪富之家做管家,也並非是易事。
一個身家清白,一個家生奴仆還是要的,本事大小還在其次。
就跟道君皇帝趙官家的行幸局所屬,以及林靈素的那個皇城使弟子張如晦差不多。
管家不是隨便當的,侍衛親軍也是一樣,並不是說武藝高強就可以做侍衛親軍,就跟李鄂、魯智深一樣,偶爾一次進宮還成,真正做殿前司侍衛親軍,他倆還不夠資格。
一個三代不清,一個二龍山盜匪出身,就絕了兩人的侍衛親軍之路。
大宋規矩未失,有些條條框框就是森然如獄的。
李鄂要另起架構,就是在破壞這些條條框框,慕容彥達聽了,自然會有疑慮。
“二郎,你所說另起爐灶,僅是工坊,還是涉及到了工部吏員?”
這話慕容彥達也問在了點子上,如李鄂之前所說,鑄鍋法、煉鐵法、煉炭法,都需要保密,另起爐灶無可厚非。
但若連吏員一起另開爐,那得罪的人就不好一一數清了。
“兄長不妨先說說之前籌謀的進展……”
見慕容彥達麵對文脈有些不濟事,李鄂便問起了之前的一些謀劃。
鑄鍋法隻是其一,上元夜當夜,李鄂還幫慕容彥達參謀了一份防火疏。
雖說上元夜大火之後新建的商鋪多為磚石建築,但如院街、錄事巷這些地方,以及其他未被火焚的區域,依舊有大量的木屋、樓閣。
這些可都是汴京城致命的隱患,金賊來攻多在秋冬之際,萬一風頭不好,汴京毀於一場大火,也就幾支火箭的事兒。
李鄂問及,沒了章法的慕容彥達,便說了在有司衙門做事的困難之處。
雖說他是工部主官,但大宋的六部隻是中書省、政事堂的附屬有司,雖說有管理的權力,但真正的權柄卻在中書省、政事堂中。
慕容尚書下麵任何一個侍郎、主事、主簿,隻要將事情捅到了政事堂中,即便有小蔡支持,工部的實務,也要慢慢的走程序。
若這些實務為媚上的實務,自然不用走什麼程序,肯定會被第一時間辦理。
但若是正常事務,小蔡做靠山,唯一的好處,便是這些事可以慢慢做成,但要一步步的走程序。
比如慕容彥達的防火疏,換全城的木樓、木屋為磚石結構,那是要花錢的。
商人不花錢,便要朝廷花錢,但朝廷如今哪有那麼多錢?
伐遼事、媚上事,哪一處都是金山銀海也填不滿的大窟窿。
聽到慕容彥達的進展有限,李鄂歎了一聲,這還是有小蔡府支持的慕容尚書,若換了少府監那個倒黴蛋李光,隻怕等到死,許多事也等不到回信兒。
“既如此,那就連同工部吏員一起換。
此事,怕是小蔡那邊也起不到甚麼作用了。
兄長不如借內堂奏事的機會,跟官家聊一聊伐遼事,聊一聊汴京的防火章程。
媼相媚上以軍功,小蔡媚上以玩樂,朱勔媚上以花石綱,兄長也想要媚上,就要另辟蹊徑了。
灑家便給兄長一條實務媚上的法子。”
聽到二郎李鄂的實務媚上,慕容彥達也來了興趣。
他自忖還有些底線,既不能跟小蔡似的帶著官家玩女人。
也不能跟太宰王黼一樣,找個太監認爹,如今他爹慕容太公尚在,再認一個,將來也不好祭拜不是?
“哦……
二郎且從這防火疏說起,為兄這些時日,可是憋屈壞了。”
所謂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麵對李二頭陀這個法子多的二郎,慕容彥達也放下了所謂文人矜持。
如今看來,還真要去他娘的文人矜持,講這個,他一個工部尚書,在官署之內,說話還不如一個主事好使。
“那簡單。
防火疏中所提,汴京街市之中的木樓、木屋,用不著朝廷出錢改造。
到官家那裡討個旨意,讓各商家限時整改便好。
商家不改,三月後封店,再三月店鋪歸公予以發賣。
民居下了限時整改,若三月不改,全家充作廂軍,民居防火簡單,糊些泥巴就算整改。
兄長,這裡麵的文章可大了。
若店鋪屬工部官員所有,下限時整改書的時候,便是店鋪歸公的時候。
隻是之前,要先做出幾條樣板街出來。
灑家看上元夜遭火焚的街市就不錯,如今許多街市隻有幾家是木樓。
下整改便封店,他們也會識得厲害。
至於工部官員的店鋪宅邸,收了之後便直接給他們發賣了,兄長隻要將獲利一分不少的充歸國庫便好。
那些人,兄長也用不著討好,即便討好,他們也看不起兄長的……”
聽到李鄂斷人財路,奪人屋舍的法子,慕容彥達不禁皺起了眉頭。
所謂三月封店、三月歸公,隻是嘴上說的,其法、旨在打擊報複。
這事做的是暢快,可得罪人也是往死處得罪的。
李鄂知道靖康將至,這些人不足為懼,但慕容彥達這邊卻不同。
不是說得罪了工部的人,就不會得罪其他人,而是得罪了工部的人,就是得罪了滿朝的清貴文臣。
這等於是在揭掉人家的遮羞布,若哪個官員擁有超出其薪俸的店鋪、房產,被查抄之後,他們自然不敢申訴,但會在彆的方麵找回場子的。
“二郎,此事怕是做不得。
如此作為,為兄豈不是跟天下文人作對?
莫要小瞧隻是征了幾個人的房產店鋪,此事做的不妥,弄不好為兄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文脈的可怕,半隻腳已經踏進去的慕容彥達自然清楚。
黨同伐異,很簡單的四個字,但曆朝曆代卻讓無數的名臣大將,舍棄功業就此伏誅。
到了汴京之後,慕容彥達曆經工部官員們的磋磨,已經知道自家非是個經天緯地的大才了。
聽了李鄂的法子,經天緯地與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彆蠢到自己去找死。
“嗬嗬……
天下文人?
兄長高看他們了。
兄長知道京中最看不上天下文人的是誰嗎?”
慕容彥達一聲天下文人,引得李鄂發笑的同時,他順帶也給麵前的所謂兄長提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