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道裝匆匆進城的史文恭,也如李鄂說的差不多,到了林靈素所在的上清寶籙宮,說了宮禁之內,小劉妃弑後的禍端。
這位前些年備受寵幸的神霄派大道士也慌了神兒。
與李鄂想的不差,在京幾年的林靈素,能邀得聖寵,也是精通如今大宋規矩的。
之前在街市衝撞皇太子車駕,有朝堂的道君皇帝在,林靈素自認還有回寰的餘地。
李鄂這位汴京城內的太歲神、奉武頭陀,逼來的時候,他還能以忍讓避禍。
但小劉妃涉入儲位之爭,神霄道就等於得罪死了將來的皇帝,如今的皇太子趙桓。
與林靈素想的不同,皇太子趙桓在道君皇帝眼裡還是頗有份量的。
本以為衝撞皇太子車駕是小事一樁,誰曾想,宮中的道君皇帝因此而勃然大怒?
那位見麵就被林靈素稱為九天玉真安妃的小劉貴妃,道號出口之時,就跟他綁在了一套車駕之上。
雖說知道小劉妃多半是被栽贓陷害了,但林靈素也知道,涉入儲位之爭的後果。
隻怕皇太子趙桓,現在不會饒了神霄道,登極之後,一樣不會饒了神霄道。
史文恭帶來的消息,林靈素也絲毫不懷疑,宮內之事他雖說不知詳情,但也有耳聞。
在京幾年,林靈素麾下的神霄道民,可不全是汴京的市井草芥,反而道民之中,汴京市井底層的人物並不多,更多的還是有些身家的官吏、商賈之家。
他的弟子中便有一個喚作張如晦的皇城使,小劉妃院舍之內的小黃門弑後之事,林靈素也是剛剛知曉。
隻是沒有史文恭來提醒的時候,林靈素還未將此等禍事與神霄道相連。
聽了史文恭所說禍端,林靈素便忽的惶恐起來。
“先生,奉武法師可有教誨?”
見了麵前略有些清臒道人樣貌的史文恭,林靈素也清楚,這就是那奉武頭陀派來接收神霄道民的人物了。
“交出神霄道民,即時帶上你神霄道的典籍出奔汴京。
神霄道民若交待的不妥當,將來皇太子趙桓即位之後,眾道民見誅於新皇,便是觀主所遺之災厄。”
對林靈素,史文恭這邊也沒什麼好說的,隻是依照李鄂說辭大致說了一下。
具體如何去做,李鄂也說過,全憑林靈素發落。
“知道了!
先生,觀內有貧道進京之後,官家賞賜財貨三百擔,亦有汴京道民所奉財貨若乾。
貧道出奔汴京,這些財貨帶之無用,便交給奉武法師打理了。
先生與奉武法師,對京中神霄道民而言不啻為及時雨,請受貧道一拜。”
客套完之後,林靈素便跟史文恭交接了上清寶籙宮的財貨,同時喚來弟子張如晦,以史文恭的金劍道號,為其師叔,統管京中神霄道大小事宜。
皇城使張如晦便是神霄道在京的二號人物,事起倉促,林靈素便果斷拒絕了弟子張如晦要跟他一同出奔的請求。
如李鄂所說,神霄道想要不見誅於皇太子趙桓,還有許多事要做。
他林靈素跑路,也不僅僅是為了自家的性命,這些年編纂的神霄道典籍,要跟他一同出奔。
而在京的神霄道民,以及神霄道典籍的備份,也需要他這個身為皇城使的弟子看顧一下。
史文恭到了上清寶籙宮後,當日林靈素便在皇城使弟子張如晦的安排下,帶著一眾典籍便裝逃離了汴京城。
此後道號金劍的史文恭,也被張如晦安排到了城內一處小道觀,青雲觀做了觀主。
而林靈素所遺財貨,也被史文恭、張如晦兩人,陸續派人送到了鐵佛寺中。
李鄂在汴京城小有根基,清點神霄派財貨之時,被困在二龍山許久的梁山人馬,也差不多到了水窮處。
宋江、吳用等人,在二龍山上,也是真正的要直麵水窮處了。
冬末春初無雨無雪,如今被困二龍山的梁山人馬,隻能靠山頂的一些殘雪、殘冰維持水份攝取。
山中糧草不少,但殘雪殘冰之類,卻是金貴異常。
因為林衝在青州城外虐殺了禁軍步帥高俅,高俅屍身被發現時,幾被捅爛。
所以臨時接了青州知府的張叔夜,得到的朝廷諭令,便是剿滅梁山賊寇。
二龍山地勢險惡無法攻取,但險惡的地勢,也困死了山上的梁山賊寇。
張叔夜的剿匪之法簡便異常,無非征集山東半數軍馬,封鎖二龍山四境,如此無須攻打,便可將梁山賊寇儘數困死於二龍山之上。
隻是由冬及春,不僅朝廷諭令日日催促要剿滅梁山賊寇,山東境內如今也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
往常時候,各府府庫、各地大戶都有餘糧可用,但今年卻是不同。
李鄂的絕糧法,雖說逼得梁山賊寇跟高俅所帶禁軍決戰於青州府了。
但真正的戰略目的,高俅的禁軍並未獲取,而且高俅這廝還兵敗身死於青州府外,致使山東地境內半數存糧,都被梁山賊寇裹挾到了二龍山上。
山東境內其餘府庫存糧,如今也儘數被新任青州府張叔夜所征調。
若不能在短時間內剿滅梁山賊寇,張叔夜圍剿二龍山四境的大軍,也會麵臨斷糧之厄。
青黃不接之時即將到來,山東又是四境無糧的局麵,一旦夏秋之際有災荒,接下來的事,就不敢去想了。
二龍山上的眾人口乾舌燥,二龍山下的張叔夜卻是五內俱焚。
往常春日裡的祈雨法事,如今換成了祈旱法事,二龍山的地理、地勢,張叔夜很清楚,再有一月無雨,二龍山上的梁山賊寇便會儘數渴死。
即便這一月之中,下幾場小雨,對梁山賊寇而言,也是於事無補的,如今怕隻怕連綿的陰雨天。
一旦陰雨天開始,先於二龍山崩潰的,就要是山東各府聯軍了。
二龍山上的梁山賊寇無水,圍困二龍山的山東府軍無糧,這仗打到現在,各府聯軍雖說沒有損傷,但軍心士氣,也已降到冰點。
二龍山上宋江眾人在祈雨,二龍山下張叔夜則是在祈旱。
這日二龍山下大寨之前來了一隊軍馬,帶頭之人,披發帶箍,臉上一塊青色胎記,看上去也是個惡戾頭陀。
“灑家河北路轉運相公麾下,大名府副都統製楊誌,求見青州張知府,有要事相商。”
汴京城中的李鄂,可沒忘了山東地的獨龍崗以及東昌府的八百裡水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