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哥哥也不瞞你,梁山大寨糧食緊缺。
怕是很難支持過春夏青黃不接這段時日。
梁山上有江湖恩義在,咱們要做買賣,此類江湖恩義,還是要照顧周全的。
真要跟朝廷一起剿了梁山,那接下來的買賣,在山東地、河北地,怕是要寸步難行了。”
聽到李鄂言語之中,有覆滅梁山之意,李應索性便說出了他交通梁山的原因。
有梁山的恩義在,各處山寨都不會為難他的商隊。
失了梁山的恩義,江湖綠林之中,報不出響亮的名號,或是報出的名號人人喊打,那遍及大宋各地的山寨,就是行商旅程之中最大的關隘了。
這跟李鄂輕易不傷江湖恩義的目的是相同的,在江湖上臭了名聲,差不多就等於在民間臭了名聲,即便那些廝混在市井的潑皮無賴,也會看不起你的。
江湖恩義這玩意兒,就跟農夫的天時,官員的文武之分、忠奸之辨、派係不同一樣,算是各行各業鐵律。
“他缺他的糧,咱守咱的山,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便各自安好。
哥哥,回莊之後吩咐下去,祝家莊要一邊辦喪事一邊辦喜事,嫁兒媳!
李家莊便作為灑家的本家好了,三大莊這段時間,日日夜夜都要張燈結彩。
灑家娶親,誰特麼敢壞灑家好事,江湖恩義也要擺在一旁的……”
李應所說江湖恩義一節,也確實不好回避。
如李鄂所想,若梁山人馬屠戮百姓,那他們就是失恩義的那一方。
如今事兒還沒影兒,梁山找到李家莊,許多事就不是那麼好分說了。
想著祝朝奉應的一丈青扈三娘,李鄂便有了計策。
讓祝家莊嫁兒媳,也是為了徹底打掉祝家莊太公祝朝奉身上的文脈傲氣。
嫁了兒媳,就是祝家莊的醜事一樁,這跟在江湖失了恩義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好吧!
李鄂兄弟,我在莊裡另備了百石糧食,若梁山實在不濟,咱們還是要幫襯一下的。”
李應的李家莊,因為做買賣的緣故,糧食的來源也多一些。
與自產自銷的祝家莊相比,其實李家莊的存糧更多,因為有曾頭市鋪麵的緣故,李家莊的私酒買賣,也是獨龍崗上最大的。
梁山上的存糧,許多都是李應過手送過去的,他口中的百石糧食,其實就是為梁山準備的。
而且李家莊也不止這百石糧食,還有更多糧食,都是為梁山準備的。
隻是最近山下防守嚴密,他送不上去罷了,買賣麼,將糧食賣給梁山,賺的多不是?
“嗬……
那就要看梁山給灑家什麼賀禮了。
哥哥,書信來往可以,糧食還是不要送去水泊為妙。
朝廷大軍跟東平府的人都盯著呢。
而你所在的李家莊,也不是無人知曉的所在。
梁山有了糧食,沒了斷糧之厄,便是你李應一家滅門的時候。
哥哥可莫要小瞧了鄆城縣的胥吏,人家不說,並不是不知道事情的根節。
以前他們奈何不得你李應,如今可未必。”
李鄂所說的,就是之前的少府丞,如今的大軍廉訪正使李光所說,大宋朝廷民心未失的表象了。
大宋朝,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但真正管理地方的卻是各州縣的胥吏。
如之前的宋江宋押司,家裡也是鄆城本地的小地主一樣。
連著胥吏帶著差役,大宋縣一級的衙門公人,起碼小半家裡是中小地主。
剩下的一大半,還多半都是當地士紳大戶的代言人。
如今年月,上山立棍不是不成,但扯旗下山還真是不成。
若梁山扯旗下山,宋江還是鄆城押司,那鄆城民團之中,必有宋江兄弟的身影。
你在山上說扯旗造反,即便是打下幾個縣城州府,無非等來的是剿滅或招安。
但席卷山東、席卷江南一類的造反,那就觸及太多人的利益了,在如今的大宋成不了,到了以後的南宋也成不了。
文脈,終歸不是鬨著玩的玩意兒。
“兄弟,今夜梁山的吳用要到莊上。”
見李鄂說話沒留多少縫隙,李應這邊索性就正經攤了牌。
“那就說道說道。
哥哥,如今這獨龍崗是灑家地盤,你認與不認?
哥哥若是不認,那灑家今夜,便在扈家莊與他們談。”
李應攤牌,李鄂也一樣攤牌。
為難的看了李鄂這頭陀一眼,因不見楊誌回返,之前李應用的還是商人那一套,無非都不得罪。
如今看來,終還是要選一方站定的。
若無李鄂的絕糧法,李應還會多梁山一個選擇,如今梁山沒了糧食,李家莊的存糧也不算太多。
站梁山一邊,如李鄂所說,那離著破家滅門也就不遠了。
楊誌雖說沒有回返,但李鄂能從鄆城縣,搞來府庫的軍備這點,也足以取信李應了。
李應也不是甚麼田舍農夫,自然知道府庫裡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能動用的。
“這獨龍崗以後,自然要聽李鄂兄弟的籌謀。”
說完之後,李應也重重的喟歎一聲,如今隻期盼李鄂能處理好與梁山的關係,不然以後的商路就難走了。
如今年月朝堂的官聲不是擺設,江湖上的名聲也不虛妄。
梁山這個坎,李應跟李鄂一樣,跨不過去,以後的日子就難熬了。
“哥哥無須歎息,江湖也不過先禮後兵而已。
灑家不是沒給梁山留活路,餘糧換兵器的糧食,才是他們的活路所在。
如咱們兄弟一樣,人生在世總要自己打拚才好。
伸手討要,那跟乞兒有何區彆?
哥哥先不要憂愁以後了,回了莊子,先張燈結彩,免得落人口實。”
兩人回到李家莊,李應立馬就安排杜興收拾莊內燈籠彩綢,分彆給祝家莊、扈家莊送去,李家莊這邊,也象征性的掛了幾個大紅的燈籠。
缺少的物事,還要等明日天亮,外出采買一番。
入夜之後,李應備下酒宴,便與李鄂一起,等著梁山來人。
“怎麼哪都有你這頭陀?”
待杜興引著梁山來人到了,赤發鬼劉唐見李鄂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立馬就暴喝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