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且去歇息,灑家還要去一趟慕容府。
山東的事,讓慕容彥達過問一下才是正理。
隻怕宋江哥哥、林教頭這次破了青州,朝廷會大動乾戈。
以宋江哥哥性情,隻怕咱們兄弟在汴京城中聚首之日也不遠了……”
說了幾句魯智深沒怎麼聽懂的話,李鄂便卸了甲胄,連夜去了慕容府。
蔡小衙內忙著撇清,以大呲花防火,旨在增強汴京城防火等級的李鄂,卻要給慕容彥達一個出頭的機會。
等李鄂連夜到了慕容府,這邊也是仆役儘數待崗,準備防火的樣子。
“二郎,可是出了差池?”
見李鄂連夜來訪,正在指揮仆役們防火的慕容彥達,心內卻是一驚。
今夜汴京街市火起突然,若官家匆匆回宮,許多事就不敢想了。
“恩相,且去書房詳談。”
讓家中仆從,繼續準備防火事宜,慕容彥達憂心忡忡的帶著李鄂來到自己書房。
想要發問,卻不好啟齒,難不成要問,兩人是否被捂在了被窩裡這種齷齪問題?
“恩相,此次街市大火,正與恩相職司有關。
灑家見汴京城中儘是木屋、木樓,木料輕便,興許是做宅起屋的好材料,但木料也易燃。
恰巧今日無風,若是狂風大作,汴京百萬居民,豈不要被付之一炬?
灑家以為,恩相趁此機會上一道京師防火疏,倡議將城中木屋、木樓儘數換為磚石樓閣,卻是恰當其時的。
再不濟,木屋、木樓的木料之上,也要輔以草泥、麻灰,這類技藝,不正是工部所屬嗎?”
聽得李鄂張口便是汴京防火事宜,慕容彥達的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
但京師防火對慕容彥達而言是小事,宮禁之中的慕容小娘,才是如今慕容家的重中之重。
“二郎,小娘那邊……”
見兩人思路不在一起,李鄂掃了一眼慕容彥達,這位恩相在官場上的手段,也就堪比蔡府的小衙內。
莫說成為老蔡了,小蔡他也比不上,官場之中,籌謀、見解還在其次,敏銳、皮厚那才是本事。
“尚算稱心!
恩相,防火疏!”
提醒了慕容彥達一句,自家也要長進些,李鄂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京畿之地可不是青州府,在青州府,慕容彥達以文士自居是沒問題的,畢竟眾人都要捧著他這位府尊老爺。
但在京畿,文士風流隻是偽裝,媚上欺下隻是表象,真正想要在一國帝都立住根腳,雖說無需什麼經天緯地的大才乾,但些許務實還是要的。
這就是老蔡能讓兩任樞密使暴斃,卻能屹立不倒的原因所在。
小蔡那邊隻學會了媚上的表象,所以才被太宰王黼靠著應奉局,擠出了伐遼大事之外。
趙官家身邊,會溜溝子的人太多,不差一個小蔡,更不差一個慕容。
會溜溝子,還要會做實事,才是道君皇帝所需的人才。
如媼相童貫要幫老蔡複相一般,沒有實事手段的小蔡,在大事之上很難讓人信任。
加之小蔡手撕乃父之後,還要毒殺乃兄,心性不成還不務實,這樣一來,小蔡府外在的盟友媼相童貫,就很難將後路交托給他了。
這對慕容彥達而言也是一樣,趙官家想要提拔這個國舅,他總要拿出些提拔的因由,不然就很難服眾了。
“防火?
二郎,木屋、木樓,改為磚石,靡費頗多。
前些年,家中太公也想起一座磚石院落,但耗資钜萬,便因此作罷。
二郎所言防火之法,於情理上說的過去,但於花銷之上,卻是差強人意的。”
慕容彥達總歸是做過青州府實職的,談及民生話題,他還是不怯場的。
“恩相是工部侍郎,說話之時,隻要站在工部立場便可。
不說其他,但說汴京的河工,每年漕運清淤所出淤泥,如山一般可填滄海。
若以石炭為薪材,將清淤之泥化作磚瓦,怕不是一兩座磚窯、瓦窯,可以竟全功的。
花銷是政事堂跟戶部的差事,與恩相的工部差遣何乾?”
有了李鄂的狹隘之語,慕容彥達也是眉宇一張,這麼說話,他的本事可就大了。
如今的科舉,雖說不似明清一般殘酷,但能進士及第,無論是腦子、學識還是長相,差不多都算是精英階層了。
似楊誌那個青麵獸,做個武夫都怕他驚著貴人,現在的進士第,雖然不能說是個個清臒文雅、思維敏捷,那也差不多的。
“哦……
還是二郎經的世情多。
我這邊於為官之道上,卻是差了一些。
待我寫了奏疏,二郎再與我說道說道……”
幾句言語,被李鄂點破了一層窗戶紙,慕容彥達的苦讀之功,也就展現了出來。
如少府監主簿李光一般的印刷小楷,慕容彥達也是寫的既快又好。
李鄂這邊大致說了一些防火的措施,慕容彥達的奏疏也就倚馬可待了。
對李鄂而言,汴京防火,是以後守城的關竅。
但對慕容彥達,對道君皇帝,對大宋朝臣而言,防火疏說的是什麼不重要,關鍵是態度跟著眼點。
李鄂的措施不成,還有其他人的措施,措施不重要,大火之後,首倡防火,不提追責,才更重要!
畢竟此次街市大火的根源,李鄂的大呲花隻是其一,最顯眼的還是趙官家的與民同樂。
沒有趙官家的與民同樂,哪有高太尉新造的陶筒焰火上街一事?
若陶筒焰火在宮禁空曠之地燃放,也就沒有這次街市大火了。
所以,第二天的朝會,高俅這個隸屬三衙的檢校太尉,端王府舊人,就必須成為這次街市大火的背鍋俠。
將責任推給小蔡府,就是把街市大火的因由推給了麵南而坐的趙官家。
高俅主動背鍋,新入職的工部侍郎,慕容國舅不提追責之事,隻言防火條陳,也是恰如其分的。
朝會上,小蔡相公因山東匪患,對高俅的追責,也順利的轉移了君臣們的著眼點。
京師大火,毀壞的不過是街市建築,但山東匪患,毀的卻是社稷廟堂,風險等級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本來,朝臣清流想以街市大火為勸誡,結果,慕容彥達轉移了風頭,小蔡相公轉移了話題,朝臣清流的奏疏、議案,便隻能在笏板上等待下次機會了。
至於高俅,為趙官家背鍋,總要背的瓷實一些,以上元差戴罪之身,去往山東地剿除匪患,就是來自朝堂的責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