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繞圈(1 / 2)

不平靜的日常 惰天使 5726 字 2024-11-17

我要去見戈多,戈多正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待我。

“去吧,孩子!你一定能見到戈多的!”

父親熱情洋溢地為我打氣,並拿出一輛破舊的自行車:“我以前就是騎著它去見戈多,它是最棒的!你騎著它一定能見到戈多!”

“父親,戈多在哪兒呢?”

“戈多當然在戈多在的地方,出發吧!”

我跨上自行車,開始繞著家不斷轉圈,時不時抬頭張望,可惜並沒有在家周圍的地方見到戈多。

當我繞著家騎行五十圈後,才被生氣的父親給轟走。

“戈多不在家的附近,如果真在的話,我早就找到他了!戈多肯定在很遠的地方,去外麵,騎快點,隻有這樣你才能找到戈多!”

父親這麼大聲地說著話,然後將我推了出去,並且沒收我成立神秘救世組織的計劃書。

我出發了,踏上尋找戈多的道路。

戈多是個令人著迷的人,所有人都會喜歡他的,人們談論起戈多時,會將畢生所積累的讚美之詞悉數獻上,正如詆毀某種東西時竭儘全力,喜歡什麼東西的時候,人們也習慣於竭儘全力。

“戈多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蹬著嶄新的自行車,腿腳已經習慣日複一日的起落,哪怕偶爾停下來,依舊會下意識上下晃動,來回推踩。

“戈多?”後座上的妻子大聲說道,“戈多當然是個英俊、富有、體貼並且很有風度的人!你要快一點!這麼拖拖拉拉可是找不到戈多的!”

“但我不知道戈多長什麼樣子。”

“英俊、富有、體貼並且很有風度,比你厲害多了!”

我有些不舒服,卻也習慣作為襯托:“我為什麼一定要找他?”

“如果不找他的話,你還能乾什麼?”

妻子總是這樣回答,看似是在反問,實則不是什麼想要得到答案的問題,而是表達一種譏笑與否定,繼續討論下去,無非是聽她多訴苦幾聲,因為誰的錯,所以自己過得辛苦雲雲。

我已學會識趣地不去接這句話,讓對話消失在車輪碾起的塵埃裡,飛揚的塵埃勾勒出影影錯錯的過客,每一個都記不清模樣,但他們應該都不是戈多。戈多在書頁裡,在電視上,在口口相傳中,或許偏不在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我的妻子,她遇到了一個英俊、富有、體貼並且很有風度的人,從此消失不見。”

我茫然地問道:“大師,你說她是不是找到戈多了?”

“癡兒,戈多不在彼方,不在此方,不在中間。”大師說道,“所有自以為找到戈多的人,總會失望地發現那並不是戈多。”

我茫然道:“那戈多是假的?”

“戈多當然是真的,隻是找起來很難。”大師指點迷津,給出一個方向,“找齊七顆佛珠,你就能召喚出佛祖,佛祖擁有比我更加淵博的智慧,睜開即可望破三千世界,想必能給你一個答案。”

我振奮精神,重新上路,相比於不知道在哪兒,不知道長什麼樣的戈多,有模有樣的東西找起來很快,在經曆九九八十一難後,我終於成功找齊七顆佛珠,念誦咒語‘菠蘿菠蘿蜜’,刹那間地湧金蓮,天現紫霞,佛祖端居於蓮台之上,掐印頷首。

“有緣人,說出你的困惑與願望,無論什麼問題和願望,我都能完成一個——”

“我想找到戈多,你知道戈多在哪兒嗎?”

“東海之上,波濤詭譎,有奇山破海而出,名為花果山,在花果山的山頂之上,生有一塊奇石,你將奇石鑿開,叫醒裡麵一隻睡覺的猴子,自己躺進去,這樣就能找到戈多。”

解答完疑惑後,佛祖朝八方散作佛珠。

我乘船出海來到花果山上,鑿開山頂的奇石,將一隻睡眼惺忪的猴子抓出來,換作自己躺了進去。

猴子茫然地左顧右盼,嘰嘰喳喳地拍打奇石,鬨騰一陣後肚餓,還是去了。

我躺在石頭裡,並沒有發現哪裡有戈多。

日月星移,時光流轉。

還沒等我想明白怎麼回事,幾束激光閃過,便將石頭給切割開來。

我躺在明亮寬敞的實驗室裡,聽著身邊白大褂們的熱烈歡呼聲,他們欣喜若狂地彈冠相慶,仿佛終於買到一條新內褲般歡喜不已,很快一個白大褂滿臉崇敬地走過來說道:“老祖宗,您醒了!三體人準備侵略地球,我們不得不把您喚醒來對抗三體人,謝天謝地,好在實驗非常成功,你完好無損地醒了過來……”

我問道:“戈多在哪兒?我在找他。”

“您不就是戈多嗎?”

白大褂先是疑惑,旋即敬畏地拿出封存在玻璃裡嚴密保護的幾張紙:“您在千年前便預見今日的災難,卓識遠見;您在《聖經》裡羅列的幾種救世計劃,已經帶來技術革新,智慧非凡;您憂心忡忡地擔憂末日,殫精竭慮,不惜將自己封入石頭,大義勇為……如果您這樣的人物還不算戈多,那又有誰能稱得上戈多呢?”

我還是沒能找到戈多。

……

……

“……”

櫻島麻衣頭上緩緩冒出一串省略號,吐槽道:“黑粉君,你這個劇本

……表達對生命意義的探尋?【優秀的戈多】是來自他人的價值觀和判斷,同樣也是整個社會的一種價值傾向,例如成功的標準、會得到認可的類型等等,主角一輩子都在為找到【優秀的戈多】而努力,最後他才發現這種價值判斷,對自己而言毫無意義,兒時那份被沒收的救世計劃書,讓他找回了自我?”

“你的閱讀理解一定很好。”

白影背著自己的雙肩大背包,比劃了一種新的可能:“為什麼不是一個老婆和彆人跑了,承受不了打擊,最終瘋掉的中年男性呢?”

“那黑粉君寫的這個戈多是誰?”櫻島麻衣抖抖劇本,順口便拋出幾個猜測,“理想的自己?社會認同的一種形象?籠罩於他人理想中的自己?”

“你的猜測很有道理,但我若是看了等待戈多後,順手借鑒來蹭個熱度,你又要如何解讀?”

“說明黑粉君偶爾也喜歡偷懶。”

櫻島麻衣合攏劇本,順便抱緊自己的小黑貓:“有打算向著職業編劇的方向努力嗎?”

“創作是要看心情和緣分的。”白影語氣徐緩地描述道,“要有春雨淅瀝,草葉滾動露珠的聲音,要有一閃而逝,雷光照破陰雲的雷鳴……當然,最妙的是如何寫一個讓人傷心,動容,眼含熱淚的悲劇結尾!”

“逗人笑可以用笑話或者浮誇些的表演,讓人哭可沒那麼簡單。”

櫻島麻衣微微搖頭:“黑粉君,寫點高興的故事不好嗎?”

“高興的故事?”

白影抬頭望向前麵正在慢慢靠近,十分眼熟的公寓樓,嘴角一歪:“噗——!”

“怎麼突然笑起來?”

“想起高興的事情,難免行之有笑。”

白影淡然自若地說道:“能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距離總武高夠近,居住條件也不錯的公寓,厲害!”

“厲害的不是我,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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