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盤沒有損壞，裡麵的數據沒問題，你這筆記本有點古董，修起來怕是比買個新的還貴。”
“既然是古董，老板有興趣高價收購嗎？”
老板顯然是個不玩藝術的人，表示自己可以免費幫忙處理破爛，其他的免談。
從店裡走出來，白影感慨道：“心情好就叫古董，心情不好直呼破爛，這大概就是人類的經濟學吧……”
“黑粉君的筆記本也是時候換一個了。”櫻島麻衣微笑道，“如果錢不夠的話，可以給我打個欠條，說不定我消失之後你能憑借欠條想起我呢。”
“嗬！現在就想當我債主，之後怕不是想在我頭上作威作福，免談！與其向你借錢，還不如壓榨一下太長不念的零花錢，既能幫她減少熱量攝入，又能為我換上新設備，簡直是雙贏！”
“再說我也不缺錢……”
白影拿走硬盤，掐著手指估算了一下，自己換個筆記本問題不大，反正隻是個承載物，再說從魔道導演那裡拿到的報酬很豐厚。大概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正琢磨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正是魔道導演的電話。
櫻島麻衣見狀指了一下路邊的燒烤店，眼神示意：吃個晚飯？
白影比了個OK手勢，再接通電話。
【老弟，你那邊的電影院坐滿沒有？】
今天的首映已經結束，大致票房已經統計出來，至於結果……從衝田正微微顫抖的聲音，就已經能得出一些結論。
“肯定沒有。導演啊，你這部電影要形容的話……”
白影興高采烈地說道：“這邊是關雲長敗走麥城，隆中成空；那邊有楚霸王止步烏江，雄圖作夢。前有司馬懿男扮女裝，豺狼之穩，五丈原星落；後是完顏構倚門賣孝，十二金牌，風波亭殞命。”
【不可能！老弟你的劇本如此精彩，絕對有大火之姿！你我合力之下，本當橫掃暑假檔，稱霸電影院，在電影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導演大抵已經走火入魔了罷，上映前心裡開的香檳，悉數化作七彩顏料糊在臉上。
“我確實寫得挺好，但所謂功成名就，多少帶點老天爺賣笑，市場賞一口飯。”白影唏噓道，“導演啊，你就認命吧，文藝片加上你心血來潮的抽風剪輯，撲街近在眼前呐。”
【我不信！我才不會認命！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現在的情況是臥薪嘗膽，勾踐複興伐吳；厚積薄發，鄧艾偷渡滅蜀。俯察官渡赤壁漢中，盛衰無常，司馬收攏棋盤；坐觀今川織田豐臣，成敗有數，德川合上大幕！】
白影詫異道：“他們都掛了，然後被記載書上，導演也想這樣？”
衝田正大概是破防了，高呼著夢想是不會在這裡死去的，然後掛斷了電話。
“魔道導演終是道心受到重創，現在就敢掛斷我的電話……”
白影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等他看完評論區，就會關閉評論區，看完媒體報道，就會關閉媒體報道，等到一切都不看，就隻能抱著理想溺死啦，桀桀桀！”
“這劇本是你寫的，黑粉君。”
櫻島麻衣斜眼看著幸災樂禍的某人。
“關我小黑屋之仇，必報之！”
白影點頭琢磨道：“沒有你的名聲引流，魔道導演的電影穩定邁出撲街第一步，接下來必是大撲特撲，排片量降低，票房雪崩，最終默默無聞地消失在院線之中，青春期綜合征真是妙啊。”
櫻島麻衣對此表示踩腳，揚眉問道：“好歹電影也有你很多參與，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不覺得可惜？”
“嘖嘖嘖，從社會角度上來說，成功者總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是撲街，人們總在談論理想和現實的衝突問題，但追逐理想的人和追逐現實的人，都是受挫失敗者多吧？既然都是失敗，為何不追逐理想呢？魔道導演這是入魔了，想要功名利祿，想要得到認同，他想贏，想贏就犯了大忌。”
白影拿起菜單，隨口吐槽道：“不出所料，果然有一堆海鮮。”
理想啊……
櫻島麻衣托著臉頰，在白影點完菜之後，跟著點了其他的一些東西，當然這得依靠白影幫忙勾選。
近於夜晚的天空黯淡下來，地麵續上更加明亮的光，路旁街燈似是投映到天空上，化作那一顆顆米粒般的星辰。很快陰雲漸漸堆積起來，蓋住天空，將夏季煮沸，化作粘稠的悶熱，裹在身上怎麼也甩不開。
天隱約要下雨了，店裡本就不多的客人連忙風卷殘雲，避免被老天爺帶著一起哭。
老板依次將烤好的食物送上了，然後窩回後台，從中隱約飄出電視劇的聲音。櫻島麻衣能從中聽到一些自己的聲音，品味了一下台詞，大致就猜出了是哪一部電視劇，從老板送餐時一無所知的態度來看，顯然也看不到自己。
現在世界上，姑且還能觀察到自己的隻剩下黑粉君了吧。
櫻島麻衣拿起烤串吃了一口，自己能吃到就說明周圍沒人偷拍，老板也沒在意店裡的情況。
“理想和現實，本身就是相互乾擾的東西。”
櫻島麻衣忽然說道：“追逐自己理想的事物，難免得到親近之人的不理解和反對，哪怕一意孤行地走下去，也難免會有積重難返的時候。若是追逐現實的道路，有時忍不住
迷茫自己在做什麼，隻能依靠從他人那裡得到的力量……”
“我懂。”白影了然道，“你在說自己朋友的故事，對吧？”
“我在說自己的故事。”
櫻島麻衣橫了對方一眼，語氣複雜地說道：“不是該做什麼的問題，而是理想也好，現實也好，一切都混在一起，根本不是選擇一個方向，冒出一個念頭，就能夠把一切解決清楚……”
“是你想要的東西太多了。”白影嚼著魷魚，含糊道，“你要和你媽和好如初，你又不想你媽乾涉你的選擇，你要和火柴人保持友好的關係，你又煩惱長輩間的恩怨情仇，你要堅持一種喜歡的事業，你又苦惱於這份事業帶來的負麵影響。”
櫻島麻衣白了對方一眼：“你好煩。”
“你還在懷疑自己的感情——處於吊橋那樣有著直觀風險的環境下，心跳加快時遇到其他人，容易將這份心跳誤解為自己對其心動，從而滋生出名為愛情的情愫……危機和風險是一種很有趣的東西，貌合神離的夫妻會因為這個無法擺脫彼此，情投意合的情侶也會因為這個無法抓住彼此。”
“你肯定了解吊橋效應，所以你也在煩惱。”
白影吃著燒烤，隨口說出的話語，差點讓櫻島麻衣本能反駁回去，但她還是很快地冷靜下來，對此並不否認也並不承認，隻是笑著問道：“黑粉君說得這麼頭頭是道，那你覺得我具體是哪種？吊橋效應帶來的虛假情緒，亦或者屬於真實？”
“都不是。”
白影嘿嘿怪笑一聲：“我覺得你這份苦惱和自我爭辯，才是真實有趣的東西。”
櫻島麻衣：＃！
“那白君呢？”櫻島麻衣換了個話題，“白君的理想是什麼？”
白影雙手交叉，抵著下巴道：“研究人類。”
“啊？”
“曾經的我是一個很理所當然的人——時而以世俗攻擊理想，時而以理想攻擊世俗，非是生來反複無常，隻是厭倦與自己為伍。”
白影略微回憶了一下前世，饒有興趣地說道：“一腔熱血的時候，打抱世間不平，心灰意冷的時候，嘲笑天真幼稚，一無所有的時候，最為欲壑難填，功成名就的時候，渴求自我價值。”
“不好不壞，不聲不響，不鹹不淡，從簡單到複雜，從複雜到簡單。”
櫻島麻衣表情古怪道：“這又是你要創作的戲劇故事？”
“嗯，這個可以有。”白影興高采烈地比劃起來，“一個成年人，一個學生，兩人對世界和社會的討論發生矛盾，於是相互攻擊……”
櫻島麻衣想起以前的諸多表演，倒也來了幾分興趣：“學生代表樂觀理想，成年人代表悲觀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