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雪乃坐在濕潤的岸邊,終於有空低頭大口喘息。
原本已經乾燥下來的烏黑長發現在一縷縷凝起來,濕噠噠地貼著額頭臉頰,寬鬆浴衣已經被河水完全浸透,皺起又貼著肌膚,顯得十分臃腫,右腳上的木屐已經不翼而飛,左腳的粉白腳趾勉強用力夾住了剩下的那隻。
“白君……”
雪之下雪乃正欲側頭開口,一堆水點飛過來糊在臉上,她連忙伸手擋臉,惱怒道:“你乾什麼呀!”
白影渾身抖來抖去地近距離甩水攻擊,沒好氣地說道:“你跳什麼跳?這也是你能跳的?!我說過不接你的委托,那就是無論你說什麼乾什麼都不會接!還跳河?勇者想走邪道速通,但本魔王從來不接受威脅!給我好好品嘗自己犯下愚蠢行徑的後果吧!”
白影陡然加快抖動頻率,化身人力甩乾機。
“等、等等……”
雪之下雪乃連忙伸手擋臉:“白君!你猜錯了……”
“你不是逼我來撈你這落湯雞?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把戲?”
“……”
心虛,這種想法確實有一點點,但真的隻有一點點啊……準確來說跳河的瞬間,腦子裡念頭太亂太雜。
雪之下雪乃一怔,唉?白君沒看出來?
白影發現衣服已經甩不出太多水,果斷伸手從河岸上扣了兩團泥——專挑黑的扣!
“!”
雪之下雪乃近乎吼一般地出聲道:“我過來了!”
“嗯?”白影眉梢一挑,“說話看著彆人的眼睛,這是禮貌。”
“哼,白菌不看人的話,好像也會陷入自以為是的局麵呢。”
雪之下雪乃果斷側頭,手指輕輕壓著一縷頭發,一滴滴水落在地上,她望著河對岸——那邊光亮很少,夜色更多更厚,這邊後麵就是城鎮的燈火,夜色更少更薄。
“我跳下河,從對岸過來了。說到底我本來就會遊泳,跳下來之前也做好了準備。白君這麼急哄哄地跑來幫忙,反倒是打亂了我自己遊過來的準備呢……”
“是嗎?”
一團泥啪一下丟在雪之下雪乃衣角上。
白影冷笑道:“繼續扯犢子,想不到勇者馬後炮的本事不差。你這是腦子一熱跳了才知道該怎麼過來吧?你要是真想明白還用得著跳河?得虧沒有一頭撞在河底的石頭上,也沒有腿抽筋給我表演溺水,倒黴點暴斃於如此滑稽的事故,我一定得在你墳頭蹦迪三天三夜。”
反正之後浴衣肯定要洗,再臟點也沒什麼,我忍!
“白君,那個委托我收回,已經不需要你幫忙了,你錯過了比分超過我的機會。”
雪之下雪乃勉強冷靜地撩起頭發合攏,擰了擰河水,側過頭,仰臉直視白影,認真說道:“所謂勇氣,就是打破自我的循規蹈矩。”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不斷重複的生活、感情和認知會產生慣性,旋轉、循環、收縮,將心牢牢禁錮住。父母的期待,家庭的責任,社會的常識,自我的偏執,麻木的重複,化作日益加深的泥沼,讓心不斷下沉,不斷適應,然後不斷冷卻。
試著擺脫吧,擺脫這種禁錮的循環,哪怕無人慶賀稱讚,月光會在夜晚指引你,山嶽不會逃跑,歡迎你的光臨,看似冰冷的河水,也會包容你這位客人。躍出自我的困境,伴隨清風徐來,哪怕浩瀚星河也能任你遨遊,渡過。
我們生來擁有一個世界,需要的,僅僅是縱身一躍的勇氣。
“這就是我的回答。”
不需要任何人滿意或者讚可,屬於我的真心和正確。
雪之下雪乃此刻是狼狽的,在河裡趟一回又在泥岸上坐,彆說什麼高冷美少女了,女水鬼還差不多。
但也是閃耀的。
人類不會成為真理,所以才有與眾不同的美好。
我很高興自己又看錯了一次。
白影拍拍手,熱情地湊近過去,伸出烏漆嘛黑全是泥的手:“好好好!勇者這樣才能稱得上我的對手!”
雪之下雪乃不由往後挪,方才的嚴肅認真瞬間崩潰:“等等、你你彆……”
雙手按住對方肩膀留下兩個爪印,然後擦來擦去。
順勢將雪之下雪乃搖成撥浪鼓,白影大力誇獎道:“非常好!非常酷!非常斯巴拉西!”
“你給我放手——!”
雪之下雪乃羞憤欲絕地低吼一聲,抬起手試圖反擊。
白影一個後跳,比了個大拇指,眨眼間朝不遠處城鎮跑去。
“所以很酷的勇者閣下,勇敢地承擔起跳河的後果吧!”
雪之下雪乃臉頰抽動,看著自己雙肩上被擦出來的大片泥汙,剩下一隻的木屐。
“白——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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