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點也不痛(1 / 2)

不平靜的日常 惰天使 6542 字 2024-11-17

“那如果是正道呢?”

比企穀八幡擦擦額頭汗水,希望得到一點寬慰,雖然以部長的風格,感覺也寬慰不到哪兒去。

“正道的話,當然是及時刹車,向警察報備並召喚一輛救護車。”

白影興致缺缺地說道:“順便看受害者的狀況和表現如何,最好第一時間理清責任,證明整個事情經過的主要責任方不是自己,同時主動承擔事故費用。車禍事件中,行人作為弱者有一定優待——也就是負責你的治療費用,不差那點錢可以自覺點省去麻煩和後患,當然也要做好找律師打官司的準備,並注意有沒有攝像頭拍下物證。”

雪之下雪乃微妙道:“……白君還真是夠熟練的。”

這套流程就是家裡處理車禍事件的流程,主動擔責,全款負責比企穀八幡的治療費用,安排主要責任人的司機進行看望,以及將她從整場事件中摘出去,絕對不能出現在事件裡被有心之人利用。

按照姐姐的說法,‘平民救狗’‘名門豪車’‘車禍’這些充分挑動人心的詞彙組合在一起,不謹慎仔細地處理,說不定會變成天大的麻煩……理由便是這樣嗎?

雪之下雪乃甚至覺得,對方在這個瞬間和姐姐的形象有所重合。

“不能把自己立於或者被推到加害者的立場上,縱然有承擔責任的態度,也要做好避免被人強加乃至虛構更多責任的準備。”

白影發出幽邃的低語道:“一塊真實的石頭,也會被無數人以無數理由進行揣測、歪曲、衍生、削減,隻為將其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模樣,這就是意識世界的陰暗麵哦。”

比企穀八幡不由嘀咕道:“但石頭就是石頭吧?”

“大膽!”白影驟然指責,“竟敢將大衛人體這種藝術品稱為石頭!那是人文璀璨的輝煌寫照!是藝術家窮儘心血從無數靈感裡淬煉的星辰,是時間與思想碰撞的火焰,是奇跡的寫照,是生命的臨摹——你這三流俗人在這裡發表什麼四流評價!”

覺得這家夥像姐姐,果然是個錯覺。雪之下雪乃暗歎,等等——在被白影打斷前,我是要說什麼來著……

比企穀八幡沉吟道:“石頭依舊是石頭,隻是經由創作者的手,他人的眼和話語,得到對人而言不同的意義……”

“你悟了,你學會了拋開個人感情和濾鏡,洞悉事物的本質,這是一種很難得的態度。”白影轉瞬露出和善的笑容,若春風度過溪流,掀起的點點漣漪,吹向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讓你妹妹和我學做菜吧,你妹妹很有天賦。”

比企穀八幡冷靜道:“恕我拒絕。”

“真實就是真實,再怎麼歪曲和塗抹,依舊有著它原本的模樣。”雪之下雪乃揉揉眉心,努力將歪到人性探討的話題扯回正軌,“那這麼說起來……由比濱呢?她遛著狗,狗的項圈斷裂,於是衝上道路……造成直接傷害的還是車……”

“咳咳——”

白影忽然清清嗓子,另外兩人不由看向他。

白影就唱了起來。

“把一個人的負擔,轉移到另一個的肩膀。讓上次受的罪、盛開出欲望。每個人都是這樣,經曆過熱暖溫涼,才拒絕做正確代罪的羔羊——”

抑揚頓挫,咬詞清晰,嗓音帶著滄桑,唱功很不錯。

比企穀八幡:“?”

“真是糟糕的歌詞,這難道就是白君的人生態度嗎?”雪之下雪乃冷淡道。

“項圈斷裂的責任歸於商家,商家可以將責任歸於製作工廠,工廠可以將責任轉移給工人和機器,工人可以將責任歸於原材料產出方,原材料產出方可以將責任歸於天氣和土壤問題。”白影打了個響指,言辭鑿鑿,“真相隻有一個——都是世界的錯!”

“這種事情一般叫不可抗力,叫意外。”雪之下雪乃都懶得銳評這家夥,“與其將時間精力投入到對意外的無限追責之中,解決發生的問題才最重要,事實上主要問題已經解決……隻是遺留下來的東西,依舊存在。”

比企穀八幡沉默不語。

雪之下雪乃抱著雙手,眼簾微垂道:“同為被卷入的雙方,你們沒理由弄成現在這樣,哪怕有所不滿,也應該……”

白影確信道:“應該將比企穀處以死刑。”

“喂喂!停一停!”比企穀八幡強調道,“為什麼都覺得由比濱是因為我沒來活動教室啊?這隻是部長的猜測而已!”

“哼,嫌疑犯難看的掙紮呢。”

白影摸出手機,撥打由比濱結衣的電話並外放,響鈴幾聲後接通。

“哎?小白、那個有什麼事情嗎?我有點事情,今天就不來活動教室,但學習還是會注意的……”

白影親切道:“腹稿想了很久吧?”

“咳咳咳——!才、才沒有……”由比濱結衣瞬間破防,狼狽不堪。

“總之,給你一天時間擔驚受怕,胡思亂想,明天準時來活動教室。”

“啊?那個、啊哈哈,我明天有事……”

“那就後天。”

“後、後天也有!”

“哦,那就明天吧,你不來我就和三浦說比企穀與你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唉唉?!”

白影搶先一步掛斷電話,朝兩人聳肩道:

“事情解決,多簡單啊。”

“你這是威脅吧。”雪之下雪乃目光幽幽。

“讓事情按照自己所希望的方向發展,這就是定義上的事情解決。”白影忽然正經地說道,“有些方法隻能解決表象,有些方法更是事與願違,是否可以冷靜地剖析一件事和每個人的看法,而非下意識憑借性格和衝動去判斷、行動,是一條很重要的分界線。”

白影看了眼雪之下雪乃,哼哼道:“有些話不說出來,彆人是無法理解的,有些話即便說出來,彆人也有不理解的可能。那便選擇沉默?那便選擇任由揣測——懦弱的勇者,不要期待冷血的魔王。”

比企穀八幡聞言,有些詫異地看著兩人……部長雖說不是在抽,就是在抽的路上,事後回過頭來仔細思考,將過去拆成一條條線,才會隱約感覺那並非單純的抽風。

還沒等比企穀八幡細想,雪之下雪乃重新拿起筆,淡淡道:“彆叫我勇者,這些話總讓我想起比企穀菌的朋友們。”

“哈哈哈哈!”比企穀八幡發出爽朗的笑聲,“我朋友很多,雪之下同學羨慕嗎?”

“等白君和三浦說了關於由比濱的事情,你的朋友大概又會多一個吧。”

“……部長,那應該隻是簡單的,用以讓由比濱答應來活動教室的脅迫性謊言吧?”

“你在說什麼傻話?”白影奇怪道,“她要是明天真不來,說明問題相當嚴重,我肯定得帶你這個當事人去找三浦聊聊。”

比企穀八幡沉默——明天,乾脆請假吧。

白影補充道:“對了,我知道你家在哪兒。”

比企穀八幡如思考者般靜靜地沉默。

雪之下雪乃寫著字,補刀道:“你說到做到的態度我還是很欣賞的。”

同時麵對窺破人心的怪物與殘忍冷漠的風雪,人生真是艱難。

比企穀八幡歎氣,繼續低頭做著特供理科試卷。

由比濱真是因為自己,所以不來活動教室?

居然不是自我意識過剩的想法嗎?

不,還是無法確定……

搞不懂啊,完全搞不懂由比濱在想什麼,話不是說得已經很清楚嗎?

救狗隻是自己主動的行為,主動犯下的蠢事,同由比濱沒有任何關係,既不是為了得到她的感謝,也不是為了得到她的友誼,所以自己不需要任何精神或是物質上的補償,換言之她沒有任何責任可言。

她用不著由於自己加入一個奇怪社團,也用不著學烤曲奇送給自己,完全不需要特意為自己做點什麼。

救狗被車撞,僅此而已,是犯蠢,是犯傻,是腦子缺根弦,是我自己的責任和愚蠢。

就如部長所說——人會本能推卸責任,那沒有任何責任,對由比濱來說是一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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