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海棠月淡,荼蘼香透,遠處燈火闌珊,疏星幾顆搖掛天際,近處煌煌丹燭,炳若朝陽,風卷胭脂花瓣吹落青木色的地板,勻淡了一夕春色。
光影幽幽,酸枝色的月洞門前,幾張意氣軒昂的笑臉映照著黃色的燭火,影子被拉得細長與殿外搖晃的風燈織就幾簇斑駁的時間剪影。
少年人的笑聲朗朗悅耳,與這滿堂月色撞了個滿懷。
烏林穿著一身冰藍色窄袖長衫,一腳踩在地上,一腳踩在一個矮凳上,半束的發被撩到腦後,左手拿了隻骰盅,右手擱在膝彎上,神采飛揚地看了看桌旁圍著的幾人,笑道:
“你們確定?不反悔了?”
薛玉宸錦貴華袍,發束金冠,青絲玉帶,豐神俊朗又帶了絲矜貴逼人的氣度,他看了一眼烏林手裡的骰盅,肯定道:
“絕對是六,我都聽見響兒了。”
顧景明一身雲緞繡金便服,白絛束腰,看著有幾分風流貴氣,卻湊在他旁邊,笑得賊兮兮的:
“六哥,你彆因為你排行老六就老是猜六啊,這明顯就是三嘛,你彆待會連褲衩子都輸在這兒了。”
江行舟一身藏青袍衫,腰懸珠玉,發簪白玉,身上沒太多點綴,卻有種不動聲色的低調奢華,他瞅了瞅那骰盅,斬釘截鐵道:
“這次肯定是二,錯不了。”
烏林挑了挑眉梢,桃花眼裡漾過一絲笑意,“那你們可看好了,我可要開啦。”
“慢著。”
一聲輕靈甜軟的嗓音脆生生響在外間,帶著油然的自信,似掐了水般的柔嫩,聽的人背後一酥。
眾人一抬頭。
少女梳著花髻,一身紗白長裙委地,上繡蝴蝶暗紋,發上插著隻海棠玉簪,淡藍色的兩縷絲帶和藤蔓般的青絲輕揚起一道優美的弧度,秀眉連娟,眸珠烏靈,於燈火夜色下,比之新月更加醉人。
她勾了勾嘴角,朱唇輕啟:
“我也來猜一個,我猜是一,是嗎?哥哥。”
幾個少年都怔愣了愣,看著她目不轉睛好半晌才找回語言能力般,各自喚了聲‘呦呦’,隨即跟約好似的,統一紅了臉頰,低了低腦袋。
剛剛張揚的動作姿勢俱都一收,不自覺地挺了挺腰杆,擺出一副端正不苟的模樣來。
烏林更是咳了咳,下意識把手裡的骰盅往身後一藏,聲音透著點緊張,訕笑道:
“呦呦我們就是鬨著玩玩,沒真的賭。”
鹿呦拎起裙擺踏上台階,繞過外間的月枝門洞,走了過來指了指他背在身後的手,“賭也沒關係,你打開我看看,我是不是猜正確了。”
烏林眨了眨眼,紅著耳根‘哦’了一聲,將骰盅放在桌上,手指微緊,在打開的時候不明顯地往後揚了揚,下一秒,眾人都圍了上去,緊緊盯著他即將揭開的骰盅。
嘩地一聲,骰盅在空中倒了個漂亮的花後,被揭開,白骨做的骰子,點著紅豆,玲瓏剔透,赫然正是一。
鹿呦彎眉一笑:“嘿嘿,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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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明愣了一下,首先嚷嚷起來:
“這不對吧?我看著你手勢的,你是不是作弊了?嗯?”
烏林不鹹不淡地瞟了他一眼:“你若覺得我作弊了就拿出證據來,彆在這兒瞎吵吵。”
“你!”顧景明梗了下,他哪有什麼證據,就是感覺不太對勁。
薛玉宸將他往後一拉,聲音清正:
“什麼作弊不作弊的?這是呦呦厲害,一來就猜中了,不像你猜十次都中不了一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