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過壕溝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覺得心臟輕了一下。
一溝之隔而已,仿佛這裡的空氣都比對岸要清新很多。
“餘大哥,咱們逃往何處?”
“什麼叫逃,是戰略轉移!以前有群了不起的人行軍兩萬五千裡,咱們這才哪到哪?”
“戰略轉移,什麼意思?”
“彆問,自己慢慢體會!”
黑牛再次被餘良噎了一句,開始變得沉默,細細琢磨著戰略轉移這四個字兒。
從半個月前開始,他餘大哥嘴巴裡總會蹦出些稀奇古怪的話。
雖然奇怪,但卻很有道理。
腳步不停地狂奔半個時辰後,一片蒲草灘才出現在眾人視野當中。
漳水到了!
看著眼前表麵平靜,實則暗流湧動的漳水,餘良知道這個方向才是真正的生路。
隻要跨過去——
他們就能徹底擺脫官軍!
隊伍陸續到齊,打眼掃過泥猴子般的眾人,他默默長舒口氣。
是離開的時候了,但眼下卻還有難題需要麵對。
“可有水性不錯的兄弟,能遊到對岸?”
餘良手指著麵前的漳水,看向眾人。
場麵寂然一片,無人應聲。
靠布繩渡水雖然安全,但需要將繩子兩端固定才行,在北方漢子看來這實在太難,麵對大江大河,他們有種天然的畏懼。
餘良歎了口氣,吩咐道:“黑牛,王冰,注意後方官軍,我去對岸拴繩!”
“喏!”
“餘大哥當心!”
他再次站到隊伍前,拿起布繩的端頭係在腰間,毅然決然的踏進漳水之中。
江水冰冷刺骨,讓腦袋瞬間變得清醒,他默默想著,這裡就是那五萬黃巾士卒的歸宿嗎?
他曾嘗試去改變黃巾士卒們的結局,可瘋狂而執著的信徒們卻將其當成危言,自己差點因此丟掉性命。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命吧?
疲累的餘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驅散腳底下的懸空感後,拚命地滑動著雙手。
向前,拚命的向前!
......
漳水邊,餘良靠在樹乾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從對岸緩緩上岸。
他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心神猛一放鬆下來,疲憊感洶湧而至,餘良忍不住地打了個盹,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裡他看見同事接到警情匆忙出警的模樣;
看見心愛的女孩在教室上課,文文靜靜;
看見家人坐在客廳談心,其樂融融。
他看見許多東西,可那些都不屬於他了……
忽然一陣悲傷從餘良心底湧起,這些他曾經最在意,拚了命想要守護的東西,突然就離自己很遠很遠了。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相隔快兩千年了……
憑借著布繩,即使不擅長水性的人,也趟著湍急的河水走了過來,短暫歇息片刻,餘良被黑牛粗糲的聲音叫醒。…。。
王冰擔心官軍摸過漳水,提刀就要去砍斷布繩。
餘良怔怔看著,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立即出聲阻止:
“王什長,布繩留下!”
望著空空蕩蕩的對岸,遙遠處的喊殺聲還在繼續,餘良知道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無數跟他們一樣走投無路的人會逃到這裡。
他想為這些人做點什麼。
餘良收回視線,目光掃過麵前一張張愁眉緊鎖的臉,問道:“黑牛,這裡再往前是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