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厲朝峰就知道了答案,因為無花已經語氣平淡的說道。
“我持刀的手臂斷了。”
厲朝峰:“...”
無花微笑:“石觀音是我的母親。”
厲朝峰已經出手,如同對那假“龜茲王妃”一般,他要拉下無花的下巴。
然而無花隻是斷了一隻手,他的左手還沒有斷,劇烈掌風在厲朝峰耳邊響起,厲朝峰隻能選擇往後翻滾,躲開了對方最後的突襲。
也許是並沒那麼想死,無花沒有用力咬破毒丸,反而用牙齒一點點的磨著。
看著離他已經有些距離的厲朝峰,無花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似乎很了解我?”
吳菊軒是石觀音的兒子這件事沒人知道,但厲朝峰知道。
而無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正常人應該是驚訝,應該是好奇,而不是直接懷疑自己會自殺。
沒有兒子會因為帶人尋找自己的母親而選擇自殺,親生兒子總不能是死士。
但厲朝峰判斷出來了...因為無花那可以揮舞迎風一刀斬的右手被他砍了。
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
無花很自私,但也很驕傲。
他心中擁有著獨屬於自己的雄心壯誌,也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他為了保密,可以殺死親弟弟南宮靈。
但他前腳在楚留香麵前玩假死脫身,轉身就把楚留香拉進了奪取龜茲國寶藏的計劃裡。
連已經退隱江湖的中原一點紅也被他利用了。
他從來沒有放棄的想法,他的目的一直都是稱霸江湖,亦或是萬人之上。
無花可以接受失敗,但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廢人。
不僅是一個廢人,還是一個要靠出賣親生母親蹤跡才能活下來的廢人。
他再也無法說服自己會是一個屢敗屢戰的雄主,現在的他隻能成為一隻苟延殘喘的野狗。
無花想著這些,牙齒開始用力。
厲朝峰沒有殺死無花的想法,無花對他而言還有用。
“你難道不想告訴石觀音,我到底是怎麼打敗你的嗎?”
無花抬眼,他嘴裡已經開始發苦,但嘴角還是露出微笑。
“如果說你能找到我的母親,那麼她差不多知道我死在了誰的手上,而不管你的妖刀龍牙有多神奇,她都會替我報仇的。”
厲朝峰沉默了,不是他想不出勸無花活下去的話,而是他已經看到無花嘴角開始流出了黑色血液。
他的鼻子已經告訴了他,這些血液裡混著見血封喉的劇毒。
無花感覺了死亡的降臨,但也許是他的內力強大,也許是他嘴裡的毒丸並沒有徹底破裂,他沒有立刻死亡,而是開始了走馬燈。
前二十五年的人生過往儘複眼前,七歲拜入殺父仇人門下,隨後是十七年隱忍,他也一直以為自己隻是在隱忍。
可現在想來,他哪裡是在隱忍,師兄的照顧,師弟的崇拜,師伯師叔們的傳藝,以及,師父的傾心教導。
那一個令他展顏一笑的瞬間,不是他一點點的在無人的深夜裡一次次驅趕出腦海的。
他並不是在隱忍,而是在自絕。
他的人生,在他七歲時就已經被自己殺死了,行屍走肉的他,無視了仇恨和權力之外的一切美好。
“一切..虛妄...念,皆...因貪.嗔...癡。”
往事如煙,縱使全身痛如刀絞,無花的身體卻逐漸挺拔,單手持佛,端坐在室,口宣佛號。
此時他戴著人皮麵具,麵容醜陋至極,穿的也不是僧袍,卻依然法相莊嚴,猶如一尊佛前阿羅漢。
凝視著厲朝峰年輕的麵容,腦中閃過厲朝峰殺死龜茲王時的眼神,不是暢快,不是高興,而是...麻木。
一種全力催眠自我後形成的麻木。
就好像,這次殺人真是他第一次殺人一般。
口中含血,無花早已語不成句,但依舊點撥起來。
“咕嚕...厲...主,你..也..個.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