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叫醒路明非的是臉上輕柔的動靜。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好久沒睡這麼踏實了，就連開機時間都變長不少，腦子還是迷迷糊糊的。
隨著大腦和記憶重新鏈接，路明非猛地睜大眼睛，費了老勁才壓製住自己從凳子上高高跳起的衝動。
他小心翼翼抽開自己盤在桌子上當枕頭的雙手，要是有外人來看路明非，得到的印象要麼是貓和老鼠裡偷看手中事物的湯姆貓，要麼就是一個膽子不大技術不好的小賊，窺探著手中的寶物。
妖精少女正站在那裡，叉著腰，淺灰色的眼睛瞪著路明非，鼓起的可愛臉蛋表明著少女的不爽，但少女似乎不會說話，隻是用雙手比劃，再指指自己的肚子。
“這是……餓了？”，路明非恍然大悟。
他打算起身，身後的門卻突然打開，穿著管家服的路鳴澤持著銀盤走了進來，盤中放著一套等比縮小、恰好適合小小艾爾莉絲使用的銀質餐具。
“您忠誠的管家路鳴澤為您服務！”，小魔鬼將銀盤輕放在桌子上，恰好避開了少女，笑容殷勤又柔和，好像他真的是路明非的管家。
路明非斜眼，“你來乾嘛？我還以為你這是無引導的開放世界呢，還舍得露麵啊？”
“哥哥您這話說的，我今天不是來了嗎？”，路鳴澤優雅地取出一個迷你圓桌，再拿出與圓桌配對的座椅，擺在了路明非躺了一晚的大圓桌上，右手輕輕一動，那套專為妖精小姐打造的餐具便飛到了小圓桌上。
路鳴澤的眼睛裡帶著笑意，“沒想到啊，明明隻是個教學關卡，哥哥還真能找到類似神秘道具的東西。”
路明非心中一動，“那靈魂之花就算神秘道具？”
“僅限這個世界的體驗版吧，不過，要是哥哥求我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把這個效果帶回現實世界。”
“我求你了。”
毫不猶豫，雷厲風行，此時路明非的回答比楚子航的腦回路還要快一些，若是說楚子航是高速公路，那他路明非總得是個超音速戰鬥機吧。
路鳴澤一滯，笑容裡帶上幾分無奈，“哥哥你這種不要臉的勁頭倒是越來越熟練了啊。”
“行吧，我答應你。”，路鳴澤伸手，輕輕摸了摸路明非的額頭，路明非已經不再是以前那種對力量毫無感觸的普通人了，在這次接觸的瞬間他能感覺到實質般的暖流從這個自稱是他弟弟的小魔鬼手心流入他的身體，在溫暖中隱含著神秘的力量。
有死去的回憶在攻擊路明非，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做過無數次這種簡單而自然的接觸，路鳴澤總是摸摸他的額頭，然後輕聲呼喚他，“哥哥。”
“哥哥，你剛剛不會打算去用這個世界的食物去喂食大嫂子吧？”
“你這話說的好像還會有二嫂子一樣。”…。。
“這個世界上有足足兩萬個你會一見鐘情的女孩，有個二嫂子甚至三嫂子也完全不奇怪吧。”
“所以，SAO的食物不能喂?”，路明非完全沒有在意路鳴澤的打岔，他更關心真正需要搞明白的事。
路鳴澤拉開路明非身旁的凳子坐下，“該怎麼解釋才能讓哥哥聽懂呢，世界上可沒有《路明非也能聽懂的世界法則》這種書啊。”
“滾滾滾！”，路明非翻了個白眼。
“簡而言之呢，某位不喜歡悲劇的偉大存在出手幫忙，將大嫂子的靈魂保了下來，放在了哥哥體內。”
路鳴澤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正常尺寸的純銀小刀，柔和的黃金瞳倒映在銀白的刀身上，鐫刻上一抹耀眼的金。
“哥哥那些自以為犯病的幻覺都是真實哦，可惜啊，昨天那道防禦罩消耗了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力量，就算哥哥走了狗屎運找到了這個世界裡可以作為靈魂載體的妙妙工具，現身出來的大嫂子也隻能是這個大小，還不會說話。”
路明非陷入沉默，而路鳴澤則是繼續侃侃而談。
“至於食物，這個世界究其本質隻是一串又一串代碼，哥哥又沒有掌握這個世界最根本的力量，自然不能做到靈魂和數據之間的互相轉錄，那拿數據去喂靈魂，會有用嗎？”
“你能做到？”，路明非抬起頭，盯著路鳴澤的眼睛。
“我能。”，路鳴澤點頭，“但何必那麼麻煩呢？”
他將手中的銀刀遞給路明非，“哥哥，你看過那麼多小說，知道血這種東西可以養魂吧，怎麼樣，是不是方便快捷又大量？”
路明非接過銀刀，麵無表情。
“怕疼的話就讓她餓著，頂多會再沉睡回去，知道她還在哥哥身邊不就夠讓哥哥你安心了嗎？之後的事，徐徐圖之嘛，急不來……”
紫色的刀光劃過房間中的空氣，路鳴澤眼中也染上了複雜的神色。
路明非的左手掌心被切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他怕自己切不開皮糙肉厚的防禦，左手徹底不設防的同時右手出了全力，還加上了劍技係統的助力，於是有如晶瑩如紅玉般的液體傾瀉。
“我這血看起來還挺好看的。”，路明非輕聲說，將手往路鳴澤準備好的餐具上空移去，滴答滴答的聲音響起，但很快止住。
“不是哥們，我知道自己抗揍，但是自愈能力強成這樣豈不是要下很多刀……”
路明非的聲音突然被塞回了嗓子眼裡，路鳴澤也隨他一起沉默，兄弟倆的注目禮下，小小的艾爾莉絲懸浮在空中，手上泛著白色的微光，往路明非左手的傷口上抹去，微光所到之處傷口迅速愈合結痂，而少女本就白皙的臉色愈發蒼白，像祭祀時用的紙人。
直到確定傷口完全愈合，她才停下動作，飄到路明非麵前，淺灰色的眼睛裡滿是怒火，小小的粉拳被高高舉起，最後卻隻是輕輕落下，撫摸著路明非的臉頰，怒火也熄滅成悲傷。…。。
最後，艾爾莉絲的身影一陣閃爍，又變回了那枚紫水晶，輕輕落在路明非的手裡，而其上沒有沾染吸收哪怕一滴路明非的血。
“好好珍惜她吧，哥哥。”，路鳴澤輕聲說，“以及，恭喜，這個世界上真正愛著你的人又多了一位。”
路鳴澤的身影也開始虛幻，但虛幻到一半，他又停了下來，“對了，還有一件事，讓你來這個世界的真正目的要拉開帷幕了，記得好好看，好好學。”
什麼玩意？路明非疑惑，但路鳴澤的身影已經消失，消失的瞬間一條訊息彈了出來，是桐人。
【桐人：抱歉這麼早就打擾你，請問我能來鐵匠鋪避難嗎？拜托了！】
避難？小情侶吵架了嗎？
路明非將桌上的小餐具收起，都是純銀定製，不要白不要，同時在好友係統的界麵回應著桐人的消息。
【路明非：嗯，我已經醒了，想過來就過來吧。】
十分鐘後，一臉狼狽的桐人猛衝進鐵匠鋪二樓，看他的表情，似乎身後有十頭青眼惡魔扛著斬馬刀在追殺他。
“怎麼，小兩口吵架了？要把你趕回娘家？”
路明非笑笑，有的時候打趣彆人真的很有意思，在其中能窺見他人的溫暖與幸福，在那種幸福旁小呆一會，路明非覺得自己也會因此得到一份小小的溫暖。
“……不是吵架，唉，雖然早有預期，但誇張到這個程度還是讓人有些吃不消啊……”，桐人碎碎念著，遞了一份報紙給路明非。
路明非接過展開，選取摘要一字一句念了起來，“讓十二人的龐大部隊潰敗的青眼惡魔。”、“使用二刀流的黑衣劍士以華麗的五十連擊單獨擊敗惡魔。”、“艾恩葛朗特的最強玩家？二刀流使桐人！”
桐人捂住臉，發出已經承受不住的哀鳴，“不知道這群家夥從哪來的消息，一大早就有一群劍士和情報販子衝到我家裡，還追到艾基爾店裡，搞的不得安生。”
“不挺好的嗎？成為有名氣的英雄什麼的？”，路明非手裡做著早餐，安慰著桐人。
“我可不是什麼英雄啊……”，桐人歎氣，整個人縮回了長椅裡，“真要說英雄的話，毫不猶豫衝進boss房間的明非才是英雄吧。”
在路明非的強烈要求下，桐人終於用明非來稱呼他而不是什麼路先生了，後者聽起來像在什麼神秘小網站上傳R18視頻的詭異人士。
“啊？我？嗬嗬，說笑了。”，路明非將抹好黃油的麵包連帶著溫熱的牛奶遞給桐人，“不過是追逐彆人影子的愚行而已。”
桐人接過早餐，低頭思考，片刻後他以包含著某種情感的認真聲音開口，“不，無論明非的初心如何，你做出的舉動毫無疑問是英雄，即使隻是追逐流離的幻影，但行動所帶來的結果卻是真實存在的。”…。。
他凝視著路明非的眼睛，一字一句，“英雄不是天生的，他們往往就誕生在那樣的時刻，麵臨選擇與挑戰的時刻。”
“明非做出了英雄的選擇，所以我覺得你就是英雄，毋庸置疑。”
路明非被桐人這直白的話語弄得有些不好接話，他原本想著說些什麼爛話掩蓋過去，但感受到胸口紫水晶的溫潤觸感後，他隻是無聲笑笑，舉起手中的牛奶。
“那就，敬英雄。”
“敬英雄。”
兩人乾杯，頗有種把純牛奶喝成世紀酒莊出品的奢貴美酒的氣勢。
吃過早飯後，路明非和桐人鑒定起了青眼惡魔掉落的裝備，路明非雖然不太懂SAO的事，但他真懂遊戲啊，兩位網癮少年一聊起來突然發現對麵在遊戲方麵都是浸染多年的高手，頗有些你這家夥真讓我歡喜的喜悅。
直到楚子航和老唐也起床，四人圍著火爐聽桐人講述SAO的趣事，時而換到老唐講些他在美國當賞金獵人的過去，而路明非也挑了些旅行時的見聞講解，楚子航則是抱著村雨安靜地做個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