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真的沒有,你不要自己亂猜……”
因為喜歡對方而遭到厭惡,這種事阮語隻要換位思考一秒鐘就受傷得想哭。
他惴惴地踮起腳,想哄哄仿佛連耳朵尖都耷拉下去的大型狼犬,揉揉頭發再貼貼臉蛋,可又怕眼前精神狀態明顯不對勁的顧修寒順勢把他拖到沙發上又拱又弄的,於是隻好退卻,沒話找話地問,“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
顧修寒又逼近一步。
“那你是……吃醋了。”
阮語想順勢解釋說沒必要,今天一起玩的很多都是女孩子,男生雖然也有但都是乖學生,沒人對他起什麼怪念頭,頂多是暗地在心裡嘟囔一些“好可愛”之類的話,哪有什麼醋好吃。
顧修寒低頭盯著阮語,詭異地沉默片刻,才“嗯”了一聲。
而就在那沉默的幾秒鐘裡,一串畫麵侵入了阮語腦海。
先是一雙被軍部製式皮帶緊縛住的,白白嫩嫩的腕子。
皮帶另一端在柱子上打了個死結,因為手腕的主人不斷掙紮,實質上又沒多大力氣,木頭床架小幅度磕著牆,當當作響。
直到那雙磨紅的腕子掙累了,才伴隨著細弱嬌氣的抽泣聲,深陷在鵝絨軟枕中。
阮語嚇得臉都僵住了。
[讀到了?]
顧修寒連眉梢都沒動一下,破罐破摔似的由著他讀。
[醋得快瘋了。]
[新認識的那幾個男孩子好看嗎?]
[他們年齡應該和你差不多。]
[恨不得把你抓回來。]
[……]
一句疊著一句爆出的心音,嫉妒得亂了方寸。
“你不要再想了……”
阮語驚惶地逃避對視,想彆開臉,可才轉過一個微小的角度下頜就被鉗住。
顧修寒的手掌很大,像握住一小把雪一樣將阮語下頜連帶小半張臉把控住,看著蠻橫得喪失了理智,實則力道宛如輕撫。
小臂與手背的青丨筋都爆了起來,也隻不過是自己與自己角力。
怎麼都不舍得把人捏疼了。
就是再氣再酸,也不忍心。
阮語又害羞又害怕,臉蛋忽白忽紅地仰著頭,可憐地被人捏著。
“……抱歉,阮阮。”就在阮語以為顧修寒這回搞不好真的要下狠心欺負人時,臉頰上的桎梏卻驀地鬆脫了。
“我又失態了。”
顧修寒收回手,嗓音發啞。
[隻是怕你離開我。]
[我知道這樣的想法是自私的。]
[不想嚇到你,卻每次都嚇到了……對不起。]
[那些事真的隻是想想,不會做。]
[……]
“不打擾你了,去休息吧。”
無論是心音還是說出口的話,都一句賽一句的可憐。
阮語簡直要幻視出一條傷口痛到忍不住泄出嗚咽,表麵還咬牙裝強悍的狼犬。
想安撫解釋幾句,顧修寒卻已經回房間了。
阮語本來就愛心軟,容易共情,被這麼一激,好一會兒都沒緩過神,眼圈和鼻尖都是紅的。
雖說半夜了,但睡是不可能睡的,隻能趴在床上翻來覆去攤魚餅。
總感覺顧修寒今天整個人都和平時不太一樣,有一點點說不出的……不對勁。
可是心音讀得明明白白,顧修寒就是那樣想的。
修寒哥定力再強也不至於連心音都作假吧。
想到這裡,好似有什麼幼崽期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可阮語心亂得很,沒能抓住,反倒是又想起下午林卉心裡想的那些話。
——很深情。
——很寶貝。
也許自從被顧修寒操縱的鋼鐵巨人從海洋中撈起的那一刻開始,阮語就再也沒遊出過那隻溫柔巨大的手掌。
一直被慎之又慎地,攏在掌心中寶貝著。
阮語胸腔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再次湧動起來,不強烈,細柔如蛛絲,隻是都一下午加一晚上了,還是纏纏繞繞著揮不開。
可能是在為偷偷地、深深地喜歡他很久的顧修寒難過。
為顧修寒所有酸楚過、苦澀過、思念過、隱忍過的心情而難過。
這股澎湃洶湧的情緒一浪一浪,像上漲的潮水,漸漸淹沒了其他所有的躊躇畏懼。
再也不想讓顧修寒流露出那種明明受了傷還強作平靜的眼神了。
阮語希望顧修寒以後難過了,吃醋了,不開心了,想要什麼……都能夠大大方方地告訴他。
他想要回應愛,也會去努力去了解、承受、適應那些穀欠望。
他想要一點一點地開始接納顧修寒。
隻是在正式談戀愛前有幾個細節需要談判,阮語慢吞吞地理順了思路,溜下地去找顧修寒。
阮語思考時明明像個巨人,可行動時豈止是矮子,根本是小矮人,單是敲開顧修寒的門就已經耗儘所有臉皮了,假裝穩重地抬腳往顧修寒床上邁要跟人家促膝長談時更是腳軟得被地上的拖鞋絆了一跤,啊的一聲摔趴在顧修寒腿上。
阮語:“……”
連耳朵和鎖骨都紅透了。
有那麼一瞬間丟臉得想撒謊說自己在夢遊。
“怎麼了。”
忽然肋下一緊,阮語被一雙手卡著,拎貓般抱起來在腿上放穩當了,一抬頭,正對上顧修寒深而靜的黑眼睛與微微蹙起的眉,離得很近。
“修寒哥,我是來……”
阮語緊張地舔了下嘴唇。
細綿綿的吐息,變得潮濕香熱。
“我是來和你表白的。”
顧修寒呼吸一沉,眼神都變了。
“但是要先談判。”阮語接不住這麼灼人的目光,臉偏開稍許,銀發沒遮住的一點耳垂紅得像顆珊瑚珠。
你要答應我,以後有要求就說出來,想做什麼都可以,唯獨不能太急sè太激動,要讓我慢慢習慣,不可以強來。
——是這樣的談判內容。
但可能是緊張過度導致間歇性笨蛋病發作,阮語在顧修寒充滿壓迫感的凝視下,從滿肚子精心撰寫的腹稿中……慌手慌腳地撿了一句最離譜的。
“其實你……”坐在自己身上的漂亮小人魚,清純又羞怯,雪白皮膚哪哪都燒成了情熱的粉紅,卻還是鼓足勇氣,嗓音細顫顫地說道,“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
……
這是什麼話。
明知道阮語大概不是那個意思。
可顧修寒還是清楚聽到了從自己腦海深處傳來的,劇烈的一聲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