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土開出了自己的條件,當即就不再說話,隻是與齊虞對視,與此同時,她周身不斷有氣勢在升騰,顯然,正如她本人所言,其並不畏懼一戰,若齊虞不願意妥協的話,今日,便將是地界大戰的爆發之時!
對此,地皇宮的一眾屬神之中當然有人想反對,但看著麵色嚴肅的後土,這些人終究還是退縮了。
畢竟,後土如今依舊是地皇宮宮主,幽冥道母,地界之中當之無愧的主宰者——哪怕她的威嚴已經數次被觸犯,甚至地位都隱隱被女媧所動搖,情況也亦是如此。
除非有一日,地皇之爭分出勝負,新一代地皇誕生,不然,這樣的情況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被繼續維持下去,無人可以改變!
就這樣,後土的一番話引來了全場的目光,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注視著齊虞,等待著他最後的決定。
而麵對眾人的注視,齊虞此刻亦在思考得失。
無疑,這樣的決定是不好做的,後土給出的要求看似簡單,甚至好像齊虞一方還賺到了的樣子,但實際上賬就不是這麼算的!而且在後土的要求中,其實還包含了一個常人難以察覺的大坑,那就是血海!
旁人不知道,齊虞這個當事人難道還不清楚血海如今的局勢嗎?望舒當初還隻是推斷,但齊虞基本可以斷定,如今的血海,必然就在魔門的掌控之中,甚至於當初的冥河都是魔門的一員,隻不過隱藏的極深罷了!
魔門滅世之心,這自然是眾人皆知的,他們一次次入侵洪荒,掀起魔潮也正是為此而來,而毫無疑問的是,隨著巫門在不久前參與五方道宮之爭,清剿西土魔潮,巫族就已經被那群魔道巨擘盯上了。
而看後土現如今提出的條件,不出意外的話,魔門定然是對地界動了心思,齊虞甚至不用多想,就能猜到那些人一定是在圖謀輪回!
這可不是齊虞一拍腦子就有的猜測,而是早有蛛絲馬跡在前——
齊虞一直以來就疑惑,要知道,在冥河在昔日裡一向是低調之人,孤身一人居於血海之中,從不在人前現身,這其實很符合他魔道臥底天尊的人設,相當於魔門在地界中的一枚釘子。
而既然是釘子,那就應當在關鍵時刻起作用,如果說入侵輪回、開辟九泉還可以解釋為大道之爭,相當於在掩飾身份的話,那向自己邀戰可就有些說不清了,這不像一枚暗釘應該有的行為。
但如果,將地界、輪回在魔門計劃之中的地位再上升幾個台階,這樣的事情似乎又並非無法理解了。
恐怕自己謀奪黑水深淵,已然礙了魔門強者的眼,恐怕是影響了他們中某些人以深淵為跳板,進一步入侵輪回的計劃呢!
而如今,後土顯然也是多少看出了這一點,這才選擇了以退為進,哪怕再犧牲部分在眾神心中的評價以及在地皇宮、巫門之中的威望,她也要丟掉這個燙手山芋,起碼,找個人共同分擔來自魔門的壓力。
齊虞,當然就成了她最好的選擇了——隨著地皇宮的讓步,齊虞所建立的黑水道宮占據整個黑水深淵全境與地界外圍區域,是要完全包裹住地皇宮掌控的冥土與輪回之地的。
畢竟,黑水深淵包裹著冥土、輪回,而血海,又在地界黑水胎膜之外,這是無法被改變的事實。
因而,在這樣的情況下,齊虞一方,必然會成為後土等巫門強者的屏障,無論前者是否願意,黑水道宮都將起到為地皇宮抵禦外敵的作用。
在這個過程中,後土也並不擔心齊虞會允許血海借道,而她之所以有這個自信,是因為其中有三個原因——
第一,在於齊虞與魔門所代表各自陣營之間的關係。
要知道,齊虞與血海一直以來就不是什麼朋友,而是實打實的敵人,雙方的惡劣關係以冥河之“死”作為開端,並隨著九泉、黑水爭奪戰而不斷惡化,可謂是早已打出了真火。
到了今天,雙方甚至已經有了一絲不死不休的勢頭,魔門那邊還好,情感淡漠,但齊虞這邊可是的確因為血海而出現過損失的,這樣的仇恨,斷然不可能輕易和解。
以敵人的敵人作為自己的屏障,後土當然會放心。
第二,則與齊虞的大道根基有關。
後土知道,齊虞一直以來都在謀劃黑帝大位,這著實算不上什麼隱秘,自然是有心人都能看出一二。
而以前者的眼界,當然也不難看出齊虞為何會在當初謀奪黑水深淵,地界水元權柄在齊虞證道黑帝過程中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後土甚至毫不懷疑,齊虞之所以會和女媧合作,便是與這份水元權柄有關。
若放在從前,這對於後土而言自然不是什麼好消息,但在此刻可就未必了。
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後土相信,如此重要的成道根基,齊虞是斷然不可能允許外人窺探的。
哪怕那個“外人”是如今風頭正盛,底蘊明顯極為深厚的魔門,結果也一定會是如此!
這樣一來,魔門若不放棄對黑水深淵乃至於對輪回的想法,就一定會和齊虞死磕,而齊虞,顯然也完全不可能妥協,如此,雙方之間天然就不具備談判的餘地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黑水道宮與魔門死鬥,後土就怎麼會不喜聞樂見呢?
至於這第三,則是與天庭乃至於整個神族的態度有關了。
要知道,魔門在洪荒之中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那可是羅睺一手締造而出的滅世組
織!在眾神眼裡,所謂的魔道那就是一群陰謀動亂,時刻想著推翻天道的瘋子!
在天庭乃至於神族諸多強者眼中,鬥得慘烈的巫、妖兩族是自己人,三清建立玄門雖為旁門外道,但依舊屬於可以被團結與投資的對象,就是西方苦寒貧瘠,天庭亦可以抱著扶貧的心態,接納須彌山一係。
可魔門呢?那就是洪荒中的恐怖分子,極端倒不可能再極端的禍亂之源,與混沌餘孽一樣,都應該被永世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如此一來,齊虞隻要還不想自絕於神族,那在魔門動亂之時衝在第一線也就是必然的事情了,與血海合作?那更是沒有一丁點可能!
這樣一來,後土坐鎮地界之中就更可高枕無憂,還能夠坐山觀虎鬥,當然是一舉多得的好事了。
為此折損的些許威望,自然也就不算什麼大事了,左右,隻要日後是巫門順利執掌天庭,那今日丟失的一切自然都會找回來。
至於他們十二祖巫會在最後的鬥爭之中失敗?對不起,後土從來沒有過類似的想法,在她與其他巫門強者的認知中,巫門乃是盤古正宗,神族至尊,斷然沒有戰敗的可能。
這是一種融入骨血之中的傲慢與自負,早已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被輕易瓦解。
……
對於後土的這些想法,齊虞不說是儘在掌握,但也大致是心中有數了,畢竟,這些年來他對巫門的了解也算是比較深入的,因而,這些人的心思在齊虞眼裡並不難猜,哪怕是後土也是如此。
唯一一個齊虞不敢說自己能看透的,大概就是那位執掌光陰歲月的時間之祖巫,燭九陰了。
但是這一位,似乎也並沒有將全部的心思放在巫門,這一點,其就與其他的祖巫有很大的不同。
終於,在沉默了片刻之後,齊虞再次開口,宏大的回應聲依舊是回蕩在整個黑水深淵之上,震動了地界幽冥之地,久久不能散去。
“好,後土,朕準你巫門所求。”
“今後,血海之患便由黑水道宮處置,不需你地皇宮一脈過問,而自此之後,你我兩家也當休戰,直至千年期滿為止。”
齊虞還是答應了後土提出的要求,並為雙方的和平規定了一個更加具體的時間,那就是一千年。
如今,離大朝會召開其實已經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了,不過是最後幾百年而已,因而這所謂的千年之約必然會一直覆蓋到天庭大朝會結束之後的數百年,太一氏證道以及天庭正統之爭,顯然也會被包含在這數百年之中。
對此,後土整體還是滿意的,太一氏證道一事尚且可以不提,但天庭日後的正統之戰,無論是地皇宮一脈還是巫門都必然會深涉其中的,因此,齊虞此舉其實也是減輕了她身上的一部分壓力,這當然是後土求之不得的事。
當然,想是這麼想,話卻不能說的如此直白。
當即,一眾地界強者便見後土雙眸微眯,周身氣勢沉凝,聲音更是無比冰冷的道。
“嗬,帝君當真是牙尖嘴利,隻是這口舌上的威風,帝君還是衝著血海去逞罷,不必在本宮麵前大放厥詞。”
之後,雙方又是各自不痛不癢的刺了對方幾句之後,便不再多說什麼,唯有齊虞與後土二人各自上前,立於地界與黑水深淵的交界之處盟誓,以天道、輪回見證這千年之約,以增強盟約的約束力。
在一切都結束之後,後土一方的人馬才率先退去,同時,還讓出了地界外圍陰山、桃山等地,隻據守地府之中的幾大關隘,以防齊虞等人利用什麼手段擅自撕毀盟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