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琬還沒來得及暗罵一句蠢貨,就聽崔珍指著那刺客後知後覺道:“你不是那個……”
那個什麼?
崔琬好奇地看過去,她敏銳地覺察到此事大有隱情。
可是崔瑜卻沒有給她繼續探知的機會,她走到二太太身邊低聲耳語幾句,二太太便沉聲吩咐回府。
崔琬咬著唇,心有不甘。
經此變故,二太太暫時沒了做麵子的心思,她又安撫了崔瑜幾句,便摟著崔珍噓寒問暖地上了車。
這次,輪到崔琬跟崔瑜共乘。
崔琬定定看著崔瑜,幾次欲言又止,可崔瑜卻始終緊緊閉著眼睛靠在鎖子錦靠背上歇息,半點沒有要搭話的意思。
崔琬不由撇撇唇,自己推的又不是她,若是沒有方才那位小侯爺英勇相助,沒準兒她們兩個都得靠自己推崔珍的那一把活命呢,真不知道崔瑜腦子裡在想什麼,送到手的擋箭牌不用,非得扯開了去。
她還沒怪崔瑜不識好歹,把自己也拽入險境呢!
崔瑜倒好,不就是在她身後躲躲嗎,給她個機會保護堂姐,她竟然就小氣到不理自己了,如此斤
斤計較,就不能學學自己的心胸開闊嗎!
再說了,這不是都沒出事嘛!
崔瑜沒工夫理會崔琬的想法。
她想起裴昭。
那個勇冠三軍,鋒芒所向,銳不可當的少年將軍。
前世景明八年,賀恂在奉天殿設大宴儀,為北佂諸將踐行。
那是崔瑜最後一次見到裴昭這柄上蒼賜予國朝的驚鴻利劍。
那場戰事,也是大雍對上漠北的最後一場大勝。
因為四個月後,一舉蕩平漠北王廷的裴昭,突然在邊疆身染疫症。
為了不將這場瘟疫帶回故土,他命令親兵在他死後就地焚燒了他的屍骨。
那座自建成後,萬人自發朝拜的昭平侯墓,其實不過是他的衣冠塚。
裴昭死後四年,漠北新汗王整軍卷土重來,賀恂被迫頻繁親征,朝堂的重擔便開始時不時地壓到了崔瑜的肩膀。
那時,她一邊幫著賀恂籌備糧草,平衡黨爭;一邊忙著照料太子,將平生所學,傾囊相授。
數年心血儘耗,其實,即便沒有那碗穿腸毒藥,崔瑜也是注定活不久的。
她後來回想起那入宮後的半生,滿心儘是痛悔。
僅有的慶幸之事,便是她掌權之後,曾督促太醫院研製治疫良方,那方子耗時六年,終於在她死前有所收獲。
重生之後,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那藥方假借古方之名拿給了父親,如今那方子已被證實確有奇效,也救下了不少性命。
裴昭這次不會死了。
崔瑜始終覺得,那樣一個滿心赤城,保家衛國的少年將軍,不應當是那樣的結局。
他已然飲馬翰海,劍指天涯,便當能縱馬歸家,長存於這片他守護著的如畫江山。
馬車穩穩地停在侯府門前,玉書走過來,扶崔瑜下車。
崔瑜便悄聲告訴她,先去請藥鋪掌櫃拿那受杖女子的衣裳到府裡候傳,之後仍照早前的吩咐去做。
二太太命人押著刺客,領著三位姑娘去向老夫人稟報。
她耳語一番,老夫人便命仆婦們將那人押進來,又命二太太帶姑娘們先回閨房歇息,請郎中過府給她們把脈。
“祖母。”
崔瑜沒有跟著二太太離開,而是走到老夫人身邊輕輕問:“孫女可以留下來嗎?”
“這人,應是衝我來的,”她指著地上那被牢牢捆縛住的女子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