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純淨的教堂內,此刻一片狼藉,煙霧彌漫。
餘叔和小翠頭上帶著傷靠在座椅上還在咳嗽,神父倒在一旁,似乎已經昏迷。
餘家豪用身體護著向若蘭趴在地上,他滿臉黑灰,血從額頭流下,向若蘭純白的婚紗已經臟亂不堪。
蕭宵手上受了點傷,跌跌撞撞從地上站起來。
十三少灰頭土臉,但看起來安然無恙,發財幾人將倒地的十三少拉起身。
葉燃和程澈趕緊衝進教堂內,分頭查看大家的傷勢。
餘家豪脫力暈倒,向若蘭滿臉焦急。
“葉燃,你照顧餘叔,我帶阿豪去醫院。”
程澈攙扶起小翠,看向手上帶傷的蕭宵。
“你沒事吧?”
蕭宵吃痛地搖頭。
“我沒事,你快帶他們先出去。”
十三少指揮著發財和二條把神父捎上,自己在八萬的攙扶下出了教堂。
把傷勢較重的安排上車送去醫院後,蕭宵看著不打算上車的葉燃一臉疑惑。
“你不一起走嗎?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程澈看著葉燃,立刻了然於心。
“他是想留下找出做這件事的人。”
葉燃點點頭,從身上掏出一把槍給程澈。
“小心一點。”
程澈扶著蕭宵往街邊停著的另一輛車去,葉燃轉身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程澈側身拉開後座車門,蕭宵一抬頭,正看見依柔舉著槍走來,槍口瞄準了程澈。
蕭宵來不及多說,趕緊將程澈拉到自己身後,程澈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一聲槍響,回過頭隻見蕭宵胸口中槍,淡藍的裙裝染上一片刺眼的猩紅。
程澈大驚失色,趕緊接住快要倒下的蕭宵。
與二人相背方向的葉燃聽到槍聲,趕緊轉身回來,此時依柔正要繼續向著程澈開第二槍,還沒等葉燃拔槍,程澈已經率先開槍,子彈直中依柔心口,依柔倒地。
葉燃鬆了口氣,趕緊跑過去查看情況。
程澈撕下自己的裙邊用力綁在蕭宵身上先替她止血,眼見巴公帶著一群手下氣勢洶洶殺到,葉燃立刻讓程澈帶著蕭宵離開。
程澈幫蕭宵暫時處理好傷口,囑咐葉燃多加小心,便果斷帶著蕭宵離開。
她知道病人比什麼都重要,她與葉燃多不舍一秒,蕭宵就多一分危險。
巴公帶著手下直衝葉燃而來,葉燃回望四周,立即往反方向跑去。
“誰今天有本事要了他的命,我大大有賞。”
眾手下朝著葉燃的方向追去。
葉燃跑進巷道中,躲在拐角處,緊握著手中的槍。
巴公帶著一群手下追來,氣定神閒觀望四周。
“葉燃,我是真的欣賞你,你竟然把我給騙過去了。但有什麼用?我進了監獄也能出來,倒是你,一定活不過今天了。”
葉燃屏住呼吸,探聽著拐角外眾多的腳步聲。
巴公步步向前,拐角處發出一聲玻璃瓶滾動的聲音,巴公示意一個手下上前。
手下躡手躡腳過去,一槍開出,然而拐角裡卻沒有人。
此時,葉燃悄悄出現在眾人身後拐角,瞄準巴公開槍。
巴公下意識轉身,葉燃的子彈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巴公捂住耳朵,滿手鮮血。
“他在那邊!給我上!”
眾手下向著葉燃的藏身之處瘋狂開槍。
葉燃躲進暗巷靠在牆邊,腿上已經中彈正流著血。
葉燃探出頭想對巴公再開一槍,卻發現槍裡已經沒有了子彈。
葉燃正歎息,一隻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他立刻轉身舉起了槍,眼前卻是十三少。
十三少小聲說:“你小姨讓我來幫忙,你快走。”
“不行,我不能……”
十三少一改往日的嬉笑,尤為嚴肅地把手按在葉燃肩膀上。
“你不能辜負自己肩膀上的責任。何況,我可是上過戰場的。”
葉燃還來不及反應,十三少已經將其推出巷道,自己轉身走出拐角,向著巴公等人走去。
巷道中,巴公等人聽到腳步聲,轉身看過去,十三少端著一架機關槍,一邊走一邊瘋狂掃射。
槍林彈雨中,巴公手下的人雖然倒了一大片,但到底人多,還是齊齊舉槍向著十三少而來。
十三少掏出一個手雷,毫不猶豫地拉環,向著眾人扔出。
拐角裡,葉燃剛拖著受傷的腿趕來,卻聽見巷道中傳出爆炸聲。
葉燃緊張地紮進彌漫的煙霧中,屍橫遍地,巴公已經被炸死,十三少遍體鱗傷倒在地上。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病房內,輸液瓶裡滴滴答答,連接在病床邊的葉燃手上。
葉燃靠坐在病床上,程澈坐在一旁喂葉燃喝著粥。
“程程,我的手又沒事,我自己來吧,你彆喂我了。”
葉燃想從程澈手裡拿過碗,程澈拒絕。
“你的手沒事,可是你的腿中了槍,你又不能打麻藥,這些天多痛啊。”
“再痛也過了這麼長時間了。而且,雖然是中了一槍,但我這腿……弄成這樣,會不會太誇張?”
葉燃無奈看向自己的右腿,右腿上打著厚重的石膏,葉燃費力抬起腿。
一旁響起蕭宵無奈的聲音。
“葉燃,你那不算什麼,你看你夫人把我包成什麼樣了。”
葉燃旁邊的病床上,蕭宵右手吊著繃帶,脖子裡架著頸托,靠坐在床邊,程澈坐在二人病床的中間。
程澈一臉嚴肅認真地轉向蕭宵。
“你不僅手上有傷,你還替我擋了一槍,你不能亂動。”
“那一槍又沒傷到要害,我真沒什麼事,我可以出院了。”
“你傷還沒好,你不能出院。你要乾什麼,你告訴我,我替你去做。”
三個人吵吵嚷嚷鬨到護士來敲門提醒他們不要打擾其他病人休息。程澈惆悵地看著被迫閉嘴的兩人,不由感歎道。
“你們倆至少還能坐著,但十三少他就……”
程澈歎了口氣,看向病房另一邊,葉燃和蕭宵也一臉憂傷地看過去,對麵病床周圍掛滿了一串串的千紙鶴。
向若蘭站在病床邊,看著全身包著紗布,嘴巴上戴著呼吸機的十三少。
“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十三少一直沒醒。”
在製毒工廠爆炸廢墟的不遠處,一個身穿長衫馬褂的男人從沈晚音的花圃中摘下一朵山茶。
下屬走過來提醒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煙雨閣的包廂中,男人將山茶插進花瓶。
何韌西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男人坐下,熟練地用刀叉切開帶血的牛排,徑直把血淋淋的肉放進嘴裡。
“說說吧,老八這次是怎麼回事。”
初五那天,因為聽說中原往棠城的通路斷了,他放心不下家裡的臭小子,急急忙忙趕去了中原,卻陰差陽錯逃過一劫。
何韌西趕忙點頭哈腰地講述起來,他還不忘狠狠地罵了葉燃和程澈。
然而一個巴掌猝不及防地落在他臉上,男人還在優雅地吃著牛排,他的下屬正在擦拭抽了何韌西的手。
何韌西一臉懵然地看向男人。
“不……不知道……小的……哪句話說錯了?”
還是那個下屬開口。
“彆罵女人。”
何韌西心下莫名,卻不敢再胡亂說話了。
男人吃完東西起身離開。
“煙雨閣就封了吧,這個就埋這兒。”
還不等何韌西反應過來,一顆子彈就貫穿了他的顱骨。他倒在煙雨閣的包廂裡,和煙雨閣一起被塵封。
回到車上男人看了看手表。
“時間差不多了,去醫院吧。”
車子啟動,男人閉目養神。
很多年前,他外出做生意得罪了當地的幫派,被人一路追殺險些喪命,一個告老還鄉的前朝禦醫救了他。
後來他聽說禦醫因為思念前朝被當地的百姓打死了,便派人去找禦醫的女兒,想還他的恩情。
他把沈晚音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讓自己的兒子叫她姐姐,送她去上學,給她準備最好的婚禮,在雲州給她建了一座南公館。她的女兒出生時,他還親手抱過,外孫女的名字也是他取的——林程澈。
可笑的是,這個女兒背叛了他,要毀了他的生意他的命脈,他隻能忍痛殺了她。
然而多年之後,同樣的事情又發生在他的外孫女身上,這一次也要殺了她嗎?
不知歧這三個字,還是沈晚音給他的。
當年他被南州梁度逼上絕路,傾家蕩產也填不滿軍閥的欲壑深淵。
沈晚音卻說:
“義父,何必拘泥於對錯呢,隻要是你決定的路,就是對的路。”
從那以後,沈晚音幫他建立起這個毒煙帝國,她卻想親手毀掉這一切。
他還記得沈晚音死前的怒斥:
“周啟南,彆再說漂亮話了,你從沒把我當成女兒,誰會讓自己的女兒滿手血腥罪惡!我隻是你撿來的便宜好用的工具!”
周啟南忍不住想真是如此嗎?
或許是的,畢竟他從來都不願意讓周泓知道他做的事。
他在兒子麵前小心翼翼地偽裝,藏起自己的一切肮臟,寧可被他當成討厭的老古板,也不要暴露出任何真實的醜惡。
周啟南輕輕拂過十三少床前的千紙鶴,幽幽歎息。
餘家豪走過來安慰周啟南。
“伯父,你放心吧,我們會輪流照顧十三少的,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周啟南拍拍餘家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幾乎垂淚,卻隻是欣慰地點點頭。
“時候不早了,我還有生意上的事,泓兒就拜托給大家了,多謝。”
眾人看著周啟南離開時有些佝僂的背影,都忍不住替他傷懷。
此時發財一臉嚴肅地走進病房,向著葉燃走來。
“你的信。”
葉燃打開信封,看完後麵色一沉。程澈擔憂地握住葉燃的手。
“發生什麼事了?”
葉燃抬起頭看向大家。
“李伯送來消息,說巴公背後還有個更大更可怕的利益鏈,這次的損失對他們而言隻是九牛一毛。李伯問我們願不願意繼續鏟除這些毒瘤?”
一個月後。
“若蘭,對不起,我們的婚禮又要延遲了。”
“婚禮算什麼,乾正事重要。”
十三少拄著拐棍,手上還輸著液,發財舉著輸液瓶緊慢趕地追著十三少。
“你們幾個!倒是等等我!”
蕭宵促狹一笑:“是你自己說你好了的!”
程澈和葉燃十指緊扣,相視而笑,樂得看他們吵架鬥嘴。
幾人滿腔熱血,懷著希望向未知的遠方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