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近傍晚,天色陰沉沉的,霧氣籠罩著整個平灘湖。
遲貞從噩夢中驚醒,心突突地跳個不停。
這樣的噩夢她做了很多年,夢裡有個很漂亮的女人,不停地對她說:“快跑,快跑”。
女人的臉看不清楚,遲貞也不知道漂亮該怎麼定義,但是她能感覺到,夢中的女子,就是彆人經常掛在嘴上的貌美之人。
漂亮女子不斷衝遲貞揮手,她一邊喊,一邊朝遲貞跑過來。
剛要近前,背後卻湧出無數黑手,毫不留情地將她拖回深淵。
遲貞能看到,女子的指尖拚命地抓著地麵,兩道長長的血痕延伸出去好遠好遠,中間夾雜著女子淒厲的叫喊,直至消失不見。
不知怎地,夢中悲慘的女子讓遲貞覺得很親近,可能是她不曾謀麵的母親,是師父蒙懷仁不願提及的那個人。
壓抑的夢境,讓遲貞一時間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
觸手一摸,身上是暖烘烘的被子,身下雖然有褥子,卻是硬邦邦的,遲貞很容易就得出了“石頭”這個結論。
原來還在洞裡。遲貞反應過來此處是哪裡,不禁輕笑出聲。
特彆是在她摸出被褥很舊的時候,心情格外得好。
“你醒了?身體好些了嗎?”褚南潯聽到聲音看過去。
他太累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萬幸火還沒熄,不然會更愧疚。
遲貞愣了,“你一直坐在那裡看火嗎?”
怎麼會有這麼善良的人?床鋪讓給彆人不算,還替彆人燒一夜的火。
她昨晚賭氣去洞外吹風的時候,本來打算一個人走的。
隻要把握好著力點和上岸距離,是沒有問題的,或者用魚息術遊上岸也行。
但是留褚南潯一個雙腿殘廢的人在這裡,她又於心不忍。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褚南潯笑著回道,“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
遲貞掀開被子起身,略整理了下儀容,走到褚南潯身邊坐下。
褚南潯很自然地伸手去摸遲貞的額頭:“嗯,沒有發燒。”
然後又伸出三指替遲貞把脈。
三根手指你強我弱、你弱我強,彼此交替指力。
遲貞心裡產生了彆樣的情緒,這跟崔命把手給她搭著過台階門檻不一樣。
這種彆樣的情緒,讓遲貞體會到了,昨晚褚南潯被她捏腿時的感受。
“咕嚕嚕”,遲貞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
“想吃什麼?”褚南潯停止把脈,“我可說好啊,這裡沒什麼好吃的。”
“沒關係。”遲貞笑著,就差沒告訴他自己嘗不出味道了。
島上確實沒什麼好吃的,不被餓死就不錯了。
望鶴軒還在的時候,向從陽有求於他,每天都派人送吃的過來。
自從除夕那天他失蹤以後,向從陽就派人送了一堆生活用品、鍋碗瓢盆兒過來。
還有其他一些有的沒的,隻有褚南潯想不到的,沒有向從陽送不出手的。
向從陽把這些東西全部堆在島上,用來羞辱褚南潯。
他知道褚南潯跑不掉,看著討厭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輩子苟延殘喘,他就覺得舒服。
望鶴軒、向千蘭、劉瞻……
一係列的打擊讓褚南潯心灰意冷,每天渾渾噩噩,連三餐都減省了。
餓了就忍著,實在忍不住了就做一頓,有時候兩三天才吃一次。
對於一個已經成年、且雙腿殘疾的人來說,瘦骨嶙峋是必然的。
遲貞本來想露一手的,但她對洞裡的陳設不熟悉,怕露了馬腳,所以裝作什麼都不會。
就算她真要動手,“洞主”褚南潯也絕不會答應:哪有讓客人忙碌的?
山洞裡隻有米和一些配料,還有些是發黴的,用來待客實在不好。
褚南潯發愁,不知道該怎麼發揮。
“外麵的湖裡有魚嗎?”遲貞問道。
她記得,昨天晚上褚南潯說過,望鶴軒背他到湖邊看魚。
“應該有吧?”
褚南潯也不敢確定,他上次心情不好,都沒往水裡看。
如今因為雙腿的關係,他很少到洞外麵去,所以也不清楚湖裡有沒有魚。
“出去看看。”
遲貞說著,不由分說地架起褚南潯往外麵走。
外麵霧氣繚繞,稍微離遠一點就看不清楚。
“你確定這種天氣能抓到魚?”褚南潯發出疑問。
他看著遲貞盯著湖邊發呆。
天氣是晴是雨,是雪是霜,對遲貞有什麼影響呢?
她又看不見!
隻見遲貞從發間取下鵲尾針,夾在指縫中,然後張大耳朵,聚精會神地聽水下的動靜。
很快,她就聽到了魚群所在,而且在向這邊靠近。
她緊緊地“盯”著湖麵,蓄勢待發。
隨著“噗噗”的兩聲,鵲尾針離弦入水,一息之後,兩條魚浮了起來。
岸邊等待的遲貞,如蜻蜓點水一般,掠過湖麵,不差分毫地將兩條魚擊飛到褚南潯麵前。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一般,衣袂翻飛,說不出的瀟灑快意。
她又連發幾針,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抓了四五條,把早飯問題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