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個周末,傅廷恩給曾閏霞帶去一個禮物,一台新款的蘋果手機。“家裡有好幾台放著沒用,小霞沒有手機也不方便。”
幾個周末下來,曾閏霞和傅廷恩就熟絡起來了,刷題的間隙傅廷恩打遊戲,她偶爾會蹭在一邊看他打。
曾閏霞開心得要跳起來,結果她哥不同意,“初中生使用電子產品不合適,會分散注意力。”
“哥,我們班很多同學都有。”一貫溫順的小姑娘難得質疑她哥的決定,“老師在講台上放了一個籃子,隻要把手機調成靜音,上課的時候放在籃子裡,下課去拿就可以。哥……”
曾閏成不為所動,“電子產品的使用對學習的危害是有科學研究數據支撐的,”看小霞怏怏不樂的垮著小臉,想了一下,隻好允諾她,“高中吧,等你考上高中,有一定的自控能力了,哥哥給你買一個最新款的好不好?”
曾閏霞委屈的看向傅廷恩,可是傅廷恩隻能攤開手,回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她隻好癟著嘴巴點了點頭。可是很快,曾閏成就對自己的這個決定後悔不已。
那是周三的晚上,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傅廷恩正在公寓裡溫書,手機響起,曾閏成焦急的聲音傳來:“廷恩,小霞不見了。”
兩個人冒著雨找了一大圈,打電話給老師說正常放學了,網咖、奶茶店、燒烤攤這種小霞平時根本就不會光顧的場合也找了個遍,曾閏成又急又悔,恒雅這個周邊拆遷戶、郊區原住民很多,可以說是魚龍混雜,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不見了蹤影如何能不著急?可是派所處有規定,未成年人失蹤48小時才能立案,兩個人隻能一邊回想一邊焦急尋找。
傅廷恩突然想起一個可能,拉上曾閏成就往三中校園裡頭衝,保安跟在後麵追著喊,“哎,你們乾什麼?說了都走光了,沒有人……”
結果追到三樓的女廁所門口,果然聽到裡頭傳來細細的哭聲,可能是聽到腳步響,小女生嘶啞的聲音激動起來,“哥,我在這裡,她們把門堵住了,我打不開……”
曾閏成聽到聲音,腳下一軟,還是傅廷恩一馬當先衝進去,把橫杠在廁所門上的拖把杆踢開,小霞一把撲進他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保安跟在後頭,訕訕的,“哎呀,以前也沒這樣的事……”
兩個男生開始過來問了他兩次,他都一口咬定“都走光了都走光了”,這會子看他們人高馬大又害怕了起來。這種人就是刻在骨子裡的自私冷漠、欺軟怕硬!
“你他媽的……”傅廷恩氣得想衝那嘴臉來上兩拳,被曾閏成攔住了。
兩個人帶著小霞回到出租屋,詢問了事情的經過,才知道小霞從轉學過來就一直被班上幾個女生欺負,不能算是情節特彆惡劣那種,但是藏她的文具、撕壞她的作業本、夥同其她同學孤立她,也是常有的事情。
小霞畢竟是從鄉下初中轉學過來的,多少有點自卑,本身又是溫順的性格,看她哥工作也比較忙,就不敢跟他說,想著忍忍就過去了。
結果就發生這起比較嚴重的事件,幾個女生放學把她叫到廁所,也沒打她,就把她推進最裡麵的隔間,然後從外麵把門閂了起來。
陸續有人進出廁所的時候,小霞不敢吭聲,想著也不可能關她太久,哪曉得那幾個女生徑直就回家了。等到漸漸沒人了,她再喊也沒人聽見了,恰巧她這幾天有點感冒,嗓子也發不出什麼大聲響,就這麼被困在廁所四個多小時。
曾閏成難得的出現了憤怒的表情,他一向是冷靜自持的性格,有時候課堂上難免有吵鬨,他從沒發過火,都是抬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繼續講。這個雨夜讓傅廷恩見識到了他其他的麵目:焦急、憤怒、心疼、愧疚……
他安慰了小霞半天,答應了明天就去找小霞班主任溝通,讓那幾個女生道歉,保證不再欺負她,小霞才抽噎著洗澡去了。
他才轉過頭來,看向傅廷恩:“廷恩,多虧有你……咦,你的腳怎麼了?”
傅廷恩一低頭才發現腳背上劃開一道五六厘米長的口子,他聽到曾閏成焦急的聲音,鞋都顧不上換,正好下雨,索性就穿著拖鞋出來了,可能是走得急,在哪裡劃了一下。
“沒事,我回去衝洗一下就好了。”傅廷恩不以為意,他愛運動,馬術、滑雪、衝浪都是比較容易受傷的項目。
曾閏成不理會他的抗議,強硬的把他按到客廳床邊坐下,又抽條小凳子,示意他把腳放上去。
“真沒事,去年學校那21號把我甩下來,我兩個膝蓋都摔腫了,背上蹭了好大一塊皮,一點事沒有。”
他說的是馬球場那匹性子比較烈的馬,沒說的是那馬自從把傅少爺摔下馬背後就被換走了,學校可不敢給這些富家子弟們用烈馬練習馬術。
曾閏成不聽他嘀咕,蹲下身去,先用75%的酒精衝洗了一下,再拿棉簽醮了碘酒,小心的反複在那道傷口擦拭、塗抹。
傅廷恩一瞬間就安靜如雞,破了皮,按道理酒精淋上去是會有點刺激的,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隻覺得他的手勢是那樣輕柔,眉梢眼角彌漫著似乎是心疼的表情,他隻覺得胸口有種鈍鈍的歡喜遲緩的蔓延開來……室內一時間陷入一種寧靜的氛圍裡。
小霞洗完澡出來,發出聲響,才讓傅廷恩如夢初醒,“老師,那手機還是給小霞用吧,確實是家裡多餘的,沒必要花錢去買。今天這事,要是小霞有手機就不會發生了。”
曾閏成起身,歎了口氣,點點頭,“好。”他在心裡又記上一筆,傅廷恩的生日禮物一定要好好尋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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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曾閏成趁沒課的時候,去三中拜訪了小霞的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女老師,跟她講了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以及小霞入校來的情況。
大家都在教育行業,溝通很順暢,班主任當著他的麵就把小霞和那幾個女生叫出來,讓她們給小霞道歉,又承諾周末的班會主題就定“反校園霸淩”,讓那幾個女生寫千字檢討在班會上念。他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周末傅廷恩過去補習,一眼就看見曾閏霞的新手機摔了條縫,他當時就覺得奇怪,小霞手腳很麻利,不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把手機看得寶貝一樣,又套了手機殼,怎麼會摔這麼大條縫呢?倒像故意砸的似的。
小霞看他看見了,把手機翻過來蓋住,又指指廚房裡曾閏成的背影,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自己摔的還是彆人砸的?跟哥說實話。”他小聲問她。
曾閏霞很喜歡這個帥氣哥哥,他把她從臟臭的廁所隔間救出來,又送她新手機,而且他隻比她大四五歲,沒有她親哥那麼嚴肅,經常逗她、教她打遊戲,周末過來總會給她帶點零食,有時候是蛋糕,有時候是奶茶,都是女孩子愛吃的甜食。
她不想隱瞞廷恩哥,但是也不想讓哥哥操心,就小聲說道,“還是上次為頭那個……老師說了也不管用……她故意踩的……”
傅廷恩一下子就明白了,學校和老師對於學生之間的衝突都是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可孩子們的世界有時候也很殘酷,有的小孩很小就學會了當麵一套背麵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