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妃原以為禾草在魏府就是一個不起眼的丫頭子,怎麼周氏親自前來要人,她那兒子對這丫頭有心,把人放走的話,這孩子隻怕心裡不願。
“老姊妹不知,我們是將人請了來的,她自己個兒也願意……”
周氏將話打斷:“願意不願意的,也該跟我回去了,我家的孩子不懂事,怎好長久在王府打擾,還是將她帶出來,讓我領回去。”
慶王妃心道,這繡娘本就是魏府的人,哪怕是家中的下人,借了來用,到了時候也要歸還,何況還是周氏親自登門要人,他慶王府有什麼理由攔著不讓人走?
為了一個丫頭片子,鬨得狠了,傳出去也不好看,於是吩咐下人:“請禾娘子來。”
新月台院中的小渠溪因為下雪的緣故,結了一層小冰碴,但裡麵的水仍在流動,冰湛湛的,發出咕咕的清響聲,幾株梅樹結了雪在枝頭,冷豔孤美。
院中的婆子正在掃雪,小王爺一再交代,把院中的雪清掃乾淨,怕禾娘子跌了腳,隻留觀景台上的雪不除,那觀景台正對著窗戶,每日禾娘子坐於窗榻上看書時,一抬眼便能看見。
她們算是看出來了,不是這位禾娘子不得小王爺的歡心,而是他們小王爺上趕著巴結這位禾娘子。
窗明幾淨的房間內,掠過半打的窗扇,可窺見一膚白如瑩雪的女子半倚在窗欞上,女子姿性百伶百俐,略略豐盈,直隆隆的鼻兒,鼻頭冷浸浸出一點紅暈。
女人纖長的脖頸上圍了一條三指寬的白紗。
這麼個人兒,不敢近了瞧,隻敢在遠處看,怕她是從畫上下來的,走近了,她又幻化回紙上。
禾草伏在窗欞上拿著一本書,這書早已被她翻爛了,每天就拿著這一本書,來來回回地翻看。
她不是什麼太長進的人,換了其他人,一本書看完了,好歹換一本學習,她就指著這麼一本,好像能認全這本書上的字,她就學成了似的。
這時,一個富態的媳婦子急步走來,問了院中的見春一句什麼,然後看了她這邊一眼,走進屋內,又走到她跟前,欠身行禮。
“禾娘子去前麵罷,魏府的老夫人來接您了。”
禾草猛地抬頭,手上的書都拿不穩了:“你說什麼?”
“魏府的老夫人親自來接你了,正在大廳上同咱家老王妃坐著喝茶哩!你收拾收拾快去罷!”
禾草哪還管收拾,直接跳下榻坑,趿了鞋子就讓媳婦子在前頭引路。
女人捉裙,腳下蓮步輕快,走到會客廳前,兩步並一步拾階而上,進到廳裡,在見到周氏和戴良玉時,急步上前就要行禮,被周氏扶起,在她的手上拍了拍。
禾草強忍住淚,依在周氏身邊攙扶著她。
“這孩子在王府賴住多時,有勞王妃妥帖照看,不當厚擾,老婦這便將她帶回。”
慶王妃客氣道:“老姊妹見外,這孩子乖巧,我看著也愛,還擔心招待不周,莫要怪罪。”
“豈敢。”
兩位貴婦又是一番謙詞後,周氏領著禾草並一眾仆從辭去,正過儀門,卻被一聲叫住。
“周老夫人來了,小輩還未見過,失禮失禮。”
禾草心下一咯噔,隨眾人回頭,不是彆人,正是段十風。
禾草看向他,他亦回看過來,嘴角掛著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