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薩拉丁希望在1188年的春收之後,徹底蕩平黎凡特地區的海岸線。
要將這些法蘭克人殖民者,徹底趕下海啊!
當塔博爾山在夜裡點燃篝火,於白日裡升起狼煙的時候,提爾城中的守軍,便知曉又一次苦戰將要到來。
而在這同時,城裡的守軍們,還看到了海平麵上展露桅杆的槳帆船。
……
1188年的1月,確實不是一個適合打仗的季節。
連綿的大雨,澆滅了士兵們的熱情。
本該是熱火朝天、激情洋溢的劫掠行為,都變得死氣沉沉,仿若上班一樣。
事實上,這一次的提爾城圍攻,對於薩拉丁一方而言,就確確實實乃一次“工作”而不是攻城。
提爾城的天空烏雲翻滾,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在城牆上呼嘯。
薩拉丁的信使披著長袍,神色冷峻。
他又一次見到了巴利安,然後如慣例一般,遞交了一份勸降的信。
相較於自己另外一位被割掉了耳朵與鼻子的同僚,這名信使並未受到什麼折辱。
甚至於他還帶了一封來自巴利安的感謝信,回到了薩拉丁的王帳。
薩拉丁閱信後,神情一如往常的鎮定,但眼中卻閃爍著深思。
緊接著,他揮手命令士兵將一位年邁的囚徒帶到帳前,這人正是蒙特費拉特侯爵威廉五世,康拉德的父親——在加利利海西戰役中被俘的戰俘。
“幫我傳一回口信,若你的孩子放棄抵抗,那麼我將釋放你並贈予你財富,提爾城歸我。”
蒙特費拉特侯爵威廉五世沉默不語,但無論他做出什麼反應,都不會妨礙薩拉丁利用這枚棋子去試探城中情況。
太陽的餘暉透過厚重烏雲,給這片大地帶來昏沉的光芒。
這天地間充斥著一種沉默張力,四周的聲音仿佛被風吞噬,隻剩下那風掠過海麵,掀起海浪拍著岸邊礁石的動靜。
當威廉五世被薩拉丁的士兵押送到提爾城下,然後被大聲宣讀要求後。
巴利安注意到身旁的康拉德,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這個意大利人,從一旁的士兵手中,接過了一架十字弓,他瞄準了自己的父親。
康拉德做出的回應,讓巴利安都有些頭皮發麻。
“我父親,他已經活了足夠長了,他的人生隻是一段早已該落幕的戲劇。”
蒙特費拉特侯爵威廉五世出生於1115年,至今已經足足72歲了,是真正的高齡之人。
但不論怎麼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未想過康拉德竟然會以此為理由,拿著重弩指向自己的父親。
城下的那些撒拉遜人聽到了,康拉德的父親也聽到了,而巴利安還有他身旁的那個鐵麵王者也聽到了。
“你看、這就是……為王者、的心性,他然……我亦然。”
巴利安從未想過這麼一個麵容俊朗,看似開朗熱情的意大利人,在這麼一個關頭,竟如此的毫不猶豫。
城牆下的威廉五世,發出了爽朗的笑聲,但又夾雜著一絲說不清的意味。
但總之,這麼一幕勸降,還是不了了之了。
當薩拉丁聽聞這整個過程後,沉默片刻,眉頭微蹙,低聲自語:
“這個人不信教,而且非常殘忍。”
他的聲音雖低,卻滿含冷意,對於一個絲毫不在意世俗評價,能夠在非常時刻行非常事的人。
薩拉丁清楚,這人雖非王者,卻有王者之相,在這麼一種處境下,第一次的攻城開始了。
在烏雲低垂的戰場上,空氣充滿了緊張與壓抑。
數以千計的士兵們,推著攻城塔,與攻城錘,還有一些簡易的拋石器,向城牆推進。
在這些部隊中,一支小分隊帶著天房幔帳製成的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們的隊伍沉默而有序,已經逼近到城牆五百步之處。
向周圍的士兵們宣告,他們的蘇丹與他們同在。
而他自己卻去掉了一切表明自己身份的服飾,在一小隊馬穆魯克的護衛下繼續前進。
薩拉丁是蘇丹,是伊斯蘭世界裡最為強大的王,他不怎麼精通武藝,卻不缺乏勇氣。
康拉德能在非常時刻行非常事,他薩拉丁一樣可以。
他混雜在自己的軍中,小心翼翼的前行,隻為了去親眼見證那些潰兵們口中的言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然而、一切都很尋常,根本沒有什麼爆炸的聲音,也沒傳來什麼硝煙的氣息。
攻城的士兵井然有序地架起長梯,攀登城牆,仿佛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展開。
伴隨著投石器的轟鳴,那些撒拉遜人,開始攀登攻城梯。
然後他們被反擊、被擊殺,城市中的箭矢,在這個烏雲壓地的日子裡亦如雨落。
緊接著。隨著一聲急促的號角,提爾城的城門竟然竟然主動開啟!
伴隨陣陣風嘯與塵土飛揚,一支百人規模的騎士隊從中衝出!
他們的戰馬重蹄踏地,鐵甲在烏雲的陰影下閃爍出冰冷的光芒。
這些騎士放平騎槍,在撞入撒拉遜人步兵隊列的刹那間,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以及撒拉遜人的慘叫。
戰馬狂奔不止,騎士們揮舞長劍,在人群中縱橫劈砍。
鮮血飛濺在他們的盔甲上,染紅了他們的披風,但他們毫不動搖,繼續衝鋒。
戰場上掀起了一場血色的風暴。
薩拉丁就站在近乎0距離的位置上,看見這麼一夥騎士肆意衝鋒,仿佛回到了當初被麻風王追殺時的處境裡。
但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麼便是這夥騎士,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而是徑直殺向了自己那扇飄揚的軍旗,似乎這些騎士認定自己就在那邊一般。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薩拉丁因禍得福,至少,這回沒被追殺的很難堪。
薩拉丁帶著人灰溜溜的走了。
這次攻城,沒有讓他弄清楚硝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反而是又一次證明了一件事:撒拉遜人、武德不行。
提爾城裡的這幫騎士,敢在大軍圍攻的過程中,主動開門!主動出擊!
一百騎士追著十倍於自己的敵軍爆殺!
這還講不講道理啊?
誰是守城方啊?到底誰是守城方啊?
知道你法蘭克人武德充沛,但也不至於真就和信了K一樣。
生活不易,薩拉丁歎氣。
經此一役,薩拉丁將那些原本打算投入戰場的槳帆船,停在了阿卡城。
短期內,不再打算大舉進攻。
主要是擔心自己人少了,怕不是過去給人送菜。
至於人多?
這巴勒斯坦的1月份,就沒法人多起來。
……
阿卡距離提爾,僅僅隻有40公裡,這兩座城市,都是巴勒斯坦地區海岸重要的港口城市。
在薩拉丁撤離提爾,回到阿卡城後,一名信使帶著一封信來到了提爾。
也正是這麼一封信,證明了蓋裡斯預言的正確性。
信中,薩拉丁提出希望簽訂一個和平協議的建議,雙方暫且休兵,為期半年。
半年、半年後,巴勒斯坦進入旱季,春收結束,各個糧倉裡都將堆滿糧食。
到那時,將會是又一次的惡鬥。
與其說這是和平協議,倒不如講僅僅是半年的休戰。
不過,即便如此,提爾城裡的貴族們,還是一時間喜笑顏開。
至少短時間裡,不必再承擔薩拉丁大兵壓境的壓力了。
在這麼一個關頭,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薩拉丁借由和平協議的理由,釋放了一批貴族。
這些貴族,除去康拉德的父親威廉五世外,還包括了耶路撒冷王國現任國王居伊、以及那位父母雙亡的托倫領主漢弗萊三世。
有一說一,反正薩拉丁是覺得,居伊還有漢弗萊這種貨色,要比巴利安或者康拉德好對付的多。
與其讓那些廢物在自己這邊天天吃白飯,倒不如趕緊送回去折騰對方去。
最好是讓提爾城裡雞犬不寧。
無論居伊那家夥如何無能、如何廢物,但至少現如今他還是耶路撒冷的國王。
王權、在諸多封建權力中,是最為特彆的一種。
通常而言不管什麼封建權力,其本質都是依托於上級封建主,是被上級封建主通過各種拆分而得來的,又或者說是諸多權利的累計而來。
注意是權利而非權力。
但王權不是,王權本身便是諸多封建權力的頂端,甚至可以說是其他封建權力的法理依據。
如此特殊的存在,回到風雨殘燭的耶路撒冷王國中,對於王國而言,並非什麼妙事。
可就這麼一個關頭,蓋裡斯在乾嘛呢?
他人早已離開提爾城了,踏上了自己的又一段【啟示】之旅。
想加更的,但失敗了,因為之前寫的的細綱作廢了,我需要重新排故事。
(本章完)